穆芊顏說的雲淡風輕，可每一句話，就像帶針戳一樣，叫人听著極其不舒服。
她這弦外之音，只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听懂吧？
這背後嚼舌根子的人，不就是暗指是瑤氏母女嗎？
穆芊顏清冷的目光盯著穆紫晴，盯的她有些發虛，「這個……我也不知是誰瞎說了出去…」
「哦？妹妹也不知？」穆芊顏十分‘配合’的疑惑了一下。
不過下一句，就變了語調，「那是不是也說明，姨娘持家不利啊？竟讓那些下作的東西在背後嚼舌根子，非議主子。」
一語雙雕，穆芊顏這一連串的話，就像幾個耳刮子，抽在了瑤氏和穆紫晴臉上。
母女倆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下作的東西，穆芊顏不就是在說她和母親嗎？
如此赤/luo/luo的被打臉，穆紫晴幾乎都崩不住那溫柔體貼的形象了。
楚楚可憐的嘴臉也逐漸變形，又要裝乖巧，心里又忍著憋氣，穆紫晴的臉色，那叫一個新鮮啊。
而且穆芊顏三句話不離一個‘持家不利’之過，她這是想撼動母親的掌家權啊！
穆紫晴除了委屈的咬唇，眼淚欲滴裝可憐，已經找不到話來招架穆芊顏了。
女兒敗下陣來，就該當娘的頂上。
瑤氏不動聲色的把穆紫晴拉回了身後。
「大小姐，下人失了規矩，大小姐自可處置了便是，妾身確有失職之處，妾身自當謹記，日後必定嚴加管教府里的下人，大小姐身份尊貴，莫要失了氣度才好！」
瑤氏一番話說的極漂亮。
表面上是承認是自己管教不嚴的過失。
可實際上是拿她跟幾個沒規矩的下人做比較。
下人失了規矩，她若是斤斤計較，便是失了氣度。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穆芊顏輕淺一笑，笑容坦蕩無害，「古人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姨娘承認過錯，那便該當受罰，姨娘可服氣啊？」
瑤氏听了，臉一沉，穆芊顏居然還想處罰她？！
但這持家不嚴的過失，她已然是辯駁不掉了。
「姐姐……姨娘縱有過失，可姨娘持家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姨娘持家以來，從未讓父親操心過府中事物，還請姐姐看在父親的份上，對姨娘從輕發落…」
穆紫晴這個時候又跳出來橫插一腳。
她說的情真意切，看似是替瑤氏求情，可實則是搬出父親來給穆芊顏施壓。
瑤氏縱然有些過失，可瑤氏持家，是父親授意的。
換言之，就算穆芊顏是嫡女，也沒權利罷黜瑤氏的掌家權！
關鍵時刻，穆紫晴倒是機靈起來了。
穆紫晴的話，提醒了瑤氏這個當娘的，晴兒說的沒錯，穆芊顏沒權利罷免她的持家權。
如果穆芊顏想罷免她的持家權，那便是目無尊長，違逆父親！
所以說，她沒什麼好怕的。
想到了這點，瑤氏頓時就又氣定神閑了，「下人失了規矩，是妾身持家不嚴，讓大小姐遭了山賊的欺辱，更是妾身保護不利，妾身自該領受責罰，請大小姐發落便是。」
瑤氏話里話外，都在強調她遭了山賊玷污這事兒，似乎不將她的名聲抹黑，瑤氏就不罷休一樣。
穆芊顏早就知道，要一舉搬倒瑤氏，並非易事，能撼動一二也是好的，做人就怕留下把柄。
若是一棒子就把瑤氏打死，未免太沒趣了。
「姨娘果然是最懂規矩的。」穆芊顏面不改色的下令道，「瑤氏姨娘，持家不嚴，罰去一年的月例，以示懲戒。」
說著又掃了三個被扣押的丫鬟一眼，「這三個丫鬟，非議主子，以下犯上，拖下去杖斃，所有人都必須看著動刑。」
穆芊顏逐漸變冷的語氣，頓時如一盆冷水澆在所有人的頭頂。
一個個都拿驚恐的眼神看著穆芊顏。
要把人杖斃不說，還要他們看著人被活活打死……
大小姐……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也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瞬間就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了上來…
汗毛都豎起來了。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往後惹誰都不能惹到大小姐！
大小姐的手段，實在是令人心悸。
李巍親自督刑，求饒的痛哭聲和打板子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侯府。
最後，痛哭聲沒有了，板子也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不敢去看那三個丫鬟的慘狀…
就連瑤氏和穆紫晴都格外心慌，她們覺得，穆芊顏比她們還要狠。
府中可從未有過活生生杖斃下人的例子！
哪怕是往杖斃丫鬟哪兒瞟上一眼，瑤氏都險些作嘔。
再看穆芊顏的時候，神色幽冷，平靜的不像話。
她非但不覺得殘忍，也不覺得惡心嗎？
瑤氏狠狠地皺起了眉頭，緊緊抓著穆紫晴的手，她想，穆芊顏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唯獨有一人，目光一直都在看著她。
看著她杖斃下人，卻面不改色。
沒有驚慌，沒有不忍，秦玥不露痕跡的眉間輕皺，她究竟是有多狠？
這個狠，不是對別人，而且對她自己。
秦玥能看出，她對自己比對別人更狠。
甚至她在看那被杖斃的丫鬟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平靜的可怕。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她的側臉。
明明是那麼一張美艷的臉，可他卻瞧見了她眼角的寒光。
她眼楮里閃過的那種恨意，連他都有些心驚。
她的眼神，像是……在向誰復仇？
她在復仇的想法浮上心頭，秦玥自己都驚詫了好一下。
她身為侯府的嫡女，即便有仇怨，最多也不過就是後宅里女人之間的爭斗而已。
可她眼楮里的恨意之濃烈，哪里像是女人之間爭斗的仇怨而已？
若非有什麼深仇大恨，是不可能會有那般濃烈的恨意。
她就像一個謎，一個隱藏了許多秘密的迷，讓他忍不住想要撥開那些迷霧，看一看迷霧背後隱藏的是什麼？
然而，只要穆芊顏不說，秦玥永遠也不會知道她隱藏的是什麼，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經歷過怎樣不可思議的事。
死後重生這種事，夠不可思議的了。
穆芊顏目不斜視的看著李巍讓人清理了杖斃的現場，丫鬟尸體也抬了下去。
從所有人對她驚恐畏懼的眼神看來，就知道她今日立威的效果顯著。
穆芊顏心下冷笑一聲，所有人都覺得她殘忍又可怕吧？
可這些跟她前世的慘死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前世穆紫晴是怎麼將她折磨至死的？
說她殘忍也好，狠毒也罷，她都全盤接受。
如果今生她不復仇，不狠毒，那她都對不起自己。
她的仇，她的狠，她的恨，沒必要跟任何人說，只會咽進肚子里。
方才杖斃的場面一度有些驚悚，瑤氏現下便不想再跟穆芊顏呆著了，于是就心虛的尋了個借口，「大小姐，妾身有些不舒服，既然大小姐都懲治完了，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這就想走了？
穆芊顏淡淡的勾起了嘴角，「姨娘且慢，我還有話想跟大家說。」
瑤氏狐疑的瞅著她，無奈只得等著。
穆芊顏不緊不慢的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雖說姨娘持家不嚴，傳出我被山賊劫去的流言，今兒我只說一遍，所有人給我記住了。」
穆芊顏說話間，就往秦玥身邊走了兩步，「多虧了玥王出手相助，我才得以幸免于難，今日本想好好答謝玥王的，反倒叫玥王看了笑話，還請玥王見諒。」
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白了，是玥王救了她，她沒有遭山賊的欺/辱。
穆芊顏是在警告全府上下，往後要是誰再敢傳出什麼不入耳的流言，下場就跟那三個杖斃的丫鬟一樣。
而且秦玥送她回府的目地，不就是要替她做這個證嗎？
現在她好歹跟秦玥達成了合作關系，秦玥的好意，她就不要浪費了。
穆芊顏心安理得的收納了他的好心。
「無妨，本王也只是恰好路過，穆大小姐也請本王看了一出好戲，就算是答謝本王了。」
玥王玩世不恭輕挑的名聲，是眾所周知的。
所以他這麼說，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倒是瑤氏，看著秦玥的臉色就更不好了。
玥王說的好戲，不是在嘲諷她嗎？！
瑤氏憤然的想著，而且看來是玥王壞了她的好事！
好死不死的恰好路過？又救了穆芊顏？
瑤氏氣沖沖的盯著秦玥，真是個擋路鬼！
秦玥的話，或許瑤氏听了會惱。
可穆芊顏听了，卻听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兒。
之前她倒是沒想過，她在那城外山林的地方‘遇到’山賊，秦玥只是剛好恰好路過而已嗎？
她怎麼感覺不太對？
不過眼下那是無關輕重的事兒了，不值一提。
眼看戲也看的差不多了，秦玥也並非那麼不識趣兒。
他悠哉悠哉的喝完了茶，「本王一介外人，就不打擾穆大小姐教導家奴了，告辭。」
秦玥說著還朝她拋了個媚眼兒。
听了他這話，瑤氏又是一陣的咬牙切齒，‘家奴’不也是在說她嗎？！
「……」穆芊顏則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戲看完了，才說自個兒是一介外人了。
剛才看了半天的戲，怎麼不說自己是外人了？！
要論這厚顏無恥的功夫，恐怕沒人能跟秦玥媲美了。
秦玥連背影都是懶散的。
似乎事情已經解決了，然而還沒完。
還有個青玲沒處理呢，她還有個教訓，要賞給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