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君臨還是個孩子,但羨魚並沒有完全用上對孩子說話時會有的那種話語。
也就是因為,他們白帝族對小孩子,本來就不太會用上對小孩子的態度,教育起來都是很直接的。
羨魚和臨淵,都是在這樣的教育中長大的。
而且他們兄弟倆在父親那里所受到的教育,比他現在對君臨說這話時的認真態度,要嚴厲得多了。
羨魚甚至還注意了一下君臨的表情,看到孩子的眼楮雖是睜大了些,但並沒有被嚇哭或是難過委屈。
所以羨魚想了想,就繼續說道,「而這些人,很可能就是誰的父母。所以,便要從小教育孩子,不能太依賴父母。這樣,孩子們若是失去了父母,也還能堅強的自己活下去。明白嗎?」
羨魚所說的,恐怕是北冥最殘酷的事實,或者說,是對小孩子而言,最殘酷的事實。
畢竟于孩子而言,父母就是天地是一切。失去父母,那就是天崩地裂,最殘酷的事實。
君臨睜著一雙剔透澄澈的琥珀色眼楮,他輕輕搖了搖頭,話里的意思,他每一句都明白,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需要明白這個。
為什麼……要明白失去父母之後的堅強?
「我兒子不需要明白這個。」君卿若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她的眼楮還稍稍有些發紅,和臨淵談開了之後,君卿若就不放心兒子和羨魚出去了,所以便出來尋。
剛一到,听到的就是羨魚在和球球說這樣的話。
的確,或許這是北冥的現實,白帝族的現實。
但君卿若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了解這麼殘酷的現實。
「娘!」君臨一轉頭看到她,頓時就眼楮亮了,當然也看到了君卿若身後站著的臨淵,「爹爹!」
君臨興沖沖地跑到他們面前,君卿若將孩子抱起來。
君臨小手模模她的臉,眉頭就皺了,轉頭看向臨淵,「爹爹你把我娘氣哭了嗎!你壞。」
臨淵哭笑不得,伸手模了模鼻子,「唔……的確是爹爹的錯。」
君卿若蹭了蹭兒子的小臉,「沒呢,你爹哄我呢,哄得太好了娘這一感動,唉,娘老啦,听不得感動的話,一听就哭呢。」
君臨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放心了些,這才湊到君卿若耳邊說道,「娘,這個伯父挺好的,陪寶寶玩呢,您別生他氣。」
君卿若略略點了點頭,「嗯。」
因為她就是這樣教孩子的,希望他能夠看到人的好,所以兒子的心很通透,如果不是窮凶極惡的大壞人,君臨就會先想著人的好。
君卿若看向羨魚,沉默了幾秒,垂眸對兒子說道,「那你應該對伯父說什麼?」
羨魚聞言,目光怔了一下,似是不明白她此言用意。
君臨就轉頭看向了羨魚,笑眯眯說道,「謝謝伯父陪我玩兒,我很開心。」
「乖。」君卿若稱贊了兒子一句,「要懂禮貌。」
君臨重重點了點頭。
羨魚眸子略略眯了一下,唇角就淺淺地挑了起來。
臨淵伸手模了模兒子的頭,就轉頭看向了羨魚,「聯盟的人呢?」
羨魚撇撇唇,「老實待著呢。」
「走吧,去見見。」臨淵說道。
羨魚聞言想了想,「明兒吧,今天你陪你媳婦兒得了。」
羨魚這話一出,君卿若朝他看了一眼。
羨魚對上君卿若的眼神,就挑眉問了一句,「怎麼?不習慣啊?」
這話看似無厘頭,但不得不說羨魚眼楮還是很通透的,君卿若的確是不習慣,比起他這善解人意的話語而言。
君卿若更習慣的是他當時在空境里對臨淵說話那麼嚴厲不客氣,甚至算得上是敵意的態度。
當你心里把一個人放到了敵人的位置之後。其實反倒沒法習慣對方善解人意的好處。因為總會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有什麼陰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
君卿若沒說話。
羨魚朝她伸了伸手,「孩子給我吧,我帶他去吃點什麼再玩玩,剛才他一直擔心你倆,玩都玩不起來。」
君卿若遲疑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而且君臨也不討厭這位伯父,更何況,孩子就是這樣,心里有事的時候,就連貪玩都沒心思了。
眼下瞧著父母已經好了,心里松了下來,哪里就有不貪玩的了?
羨魚並沒抱他,就伸出一根小手指讓君臨牽著,說道,「走吧,伯父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看著那身形挺拔高大的白發男子,一身白衣走去的背影,一手負在身後,一手則是朝旁邊伸出一根小手指讓孩子握著。
君卿若不知為何,腦子里忽然就竄出來一個畫面……
「臨哥。」她叫了臨淵一句,問道,「你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被他牽著長大的,所以才不管他現在和你之間的關系有多矛盾,到了關鍵的時候,你還是很信任他?」
仿佛就是這一瞬間,君卿若有些領會了臨淵和羨魚之間這種有些矛盾的關系。
臨淵聞言,就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不管我和他敵對到什麼程度,那都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挺微妙的,有時候其他人可能就沒法理解這種狀態。簡而言之就是……哪怕我和他敵對到有一天要決一死戰的地步。我還是能把我不放心的事情,交給他,我知道他一定會做好。而羨魚也是一樣的。所以就是個很奇怪的狀態,說了可能別人也難理解,但就是存在著的。」
君卿若多少能理解一些了。
羨魚和臨淵從小受到的那種教育,被灌輸了一些兄弟相殘互相淘汰,以求挑出更好的那個來,這樣的思想。
但是本質上,依舊是兄弟,就是這麼矛盾,听起來甚至有些可笑的關系。
甚至,君卿若能夠感覺到,在還沒回北冥的時候,羨魚說話句句夾針帶刺的,听起來,就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敵人。
但到了北冥,真正和羨魚見面了之後,又覺得他說話並沒有那麼銳利,就好像之前在空境里听到的那個男人尖銳的言語,根本就不是眼前所見之人似的。
或許,能不能理解成為,其實就是一個兄長,多少有些掛念自己的弟弟了?
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君卿若覺得,既然之後都要跟著羨魚去聯盟了,暫時將對羨魚的防備稍稍放低一些,自己會活得比較輕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