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若原本正被臨淵籠在厚厚的狐裘里，連個腦袋都不露出來，暖暖和和的縮著吃零食呢，嘎吱嘎吱的像是只小老鼠似的。
她沒心沒肺的，大冷天窩在溫暖的地方吃些香脆的東西，簡直是人生最美好的享受之一。
別說這輩子了，就是上輩子，君卿若也喜歡在寒冬臘月的天氣，縮在壁爐旁的沙發里裹著柔軟的毛毯，吃薯片什麼的。
原本正美滋滋地享受著呢。
臨淵這句話一出，懷里狐裘里嘎吱嘎吱的聲音倏然就停了。
然後她的腦袋就從厚實的狐裘里探了出來，像是什麼柔軟的溫暖的毛茸茸的小動物似的。
一雙眼楮漆黑明亮，盯著他。
手上還有零食的碎末，但這只柔軟的手就輕輕模在了臨淵的臉上。
「其實沒多辛苦，我這人挺樂觀的，不喜歡對以往的痛苦念念不忘。」君卿若笑得溫柔，小手在臨淵的臉上模了模。
「臨哥，我挺喜歡下雪天的，你也不要因為那些事情，討厭這天氣。」
她眯起了眼楮，似是想起了從前，又像是單純地對這個舒適的狀態感到享受罷了。
君卿若說，「業山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雪，但是就在球球出生的那天，雪停了，出了太陽，我心情很好，早上起來吃了一碗熱乎乎的肉粥，然後趁伯參不注意，自己偷偷去掏了兩顆凍梨吃了。特別滿足，在雪地里撒歡，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心情就是特別好，午飯的時候都比平時多吃了一碗。午飯過後舒舒服服地小睡了半個時辰，然後肚子就發動了。」
君卿若說得特別平靜，語氣和表情里甚至有些懷念，臨淵從來沒听她說過生球球時的情況。
這還是第一次，他听得特別認真，眼楮都不眨一下的盯著君卿若。
君卿若笑容依舊很柔和，沒有半點想到痛苦之事會有的模樣，「後來我知道為什麼那天我心情會特別好了，因為我兒子要出世了。所以之後每年的下雪天，我心情都不錯，就算被寒毒磋磨的時候，也是一樣。」
這大概就是為母之心吧，在孩子生日的那天，想到的是和自己的孩子初次見面的喜悅，而不是當時所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听了君卿若這話，臨淵一直有些低落的情緒，似乎漸漸緩和過來了。
他握著妻子的手，沒說話，但目光柔軟。
君卿若笑眯眯地看著他的眼楮，「臨哥，你不要成為你父親那樣的人。」
臨淵聞言，渾身一震，「我……」
他吐出一個音節，就緊緊地抿住了唇，眉頭深皺。
「你的眼楮應該看著美好的事情，而不是盯著傷害。好嗎？」君卿若問道。
臨淵沒說話，只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啊，如果一直盯著她生球球時受到了怎樣的痛苦和傷害，那和他父親遠蒼還有什麼區別？
遠蒼就是因為妻子生臨淵的時候受到了很重的傷害，連帶著對臨淵的出生都不覺得喜悅。
臨淵仿佛大夢初醒一般的醒悟過來了，曾經他是那麼不希望和父親走一樣的路，成為一樣的人。
如若不是若若的提醒，他差點思維就拐進了那條死胡同里。
臨淵長長呼出一口氣來，用狐裘將懷中女人兜頭蓋臉地一裹，然後緊緊抱在懷里，君卿若看不見臨淵的表情。
但能夠察覺到男人的腦袋似乎在狐裘上磨蹭著，聲音里帶著愉悅的笑意，「若若，你怎麼這麼好？」
按理說，一般情況下，她應該說那句，因為你是你，因為你是臨淵，你值得一切的好。
但君卿若被狐裘昏天黑地地罩住了，還被摟得動彈不得。
于是她哼唧了一聲，倒是什麼都沒說了。
中元的風俗人情畢竟沒有北冥那麼開化，所以姬涼夜和江雅儒的事兒，並沒有那麼容易接受。
雖說姬涼夜並沒打算大張旗鼓，原本盤算著也就是舉行個小小的儀式，趁著君卿若和臨淵都在燭龍宮。
而且君青陽也在，起碼算是江瞎子的長輩們了，至于姬涼夜的長輩……他義父亞父本來就是此道中人，就算不來也沒有關系的，以後就算與江雅儒見到了，想必也是不會為難這瞎子的。
姬涼夜的想法是這樣的，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不得不說，挺膽大的。
「真的不用。」江雅儒搖了搖頭，眉頭輕輕蹙著，「沒有必要。小夜，我說過我並不在意這些，我也不喜歡出什麼風頭。」
「用！有必要！我在意！而且我喜歡讓你出風頭，再說了，這哪里是出什麼風頭？這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姬涼夜此刻的表情和姿態瞧起來似乎就差沒滿地打滾耍賴了。
君卿若和臨淵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君卿若眉頭皺了皺，她披著一件淡紅色的披風，有白色狐毛滾邊，看起來整個人仿佛都被籠上了一層柔光似的。
「你們倆這是干嘛呢？」君卿若走進暖和的屋子就解開了披風在椅子上坐下了，「姬涼夜你這什麼毛病？你要不要還練個地打個滾啊？」
「咳咳……」姬涼夜輕咳一聲，總算端正了幾分姿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
他話還沒說完，君卿若已經擺擺手，「岳棠已經和我說了。」
姬涼夜皺眉，「岳叔叔真是個多事的。」
臨淵坐下來，他身上長長的黑色披風隨著坐下的動作，垂到地上。
他隨手扯開頸間的系帶，月兌下了披風，從外頭帶進來的寒氣很快被融化在滿屋子的暖意里。
「不要不識好歹。」臨淵教訓了姬涼夜一句。
後者撇了撇唇角，最終是什麼都沒說。姬涼夜在他親師父修離面前都敢任性胡鬧，但是在臨淵面前卻是莫名很老實，頂嘴的情況都是很少的，最多向君卿若告告狀罷了。
于是此刻也是一樣，姬涼夜小聲對君卿若咕噥了一句，「可是我亞父都有，憑什麼瞎子不能有呢。」
君卿若無奈道，「你也別怪岳棠來和我告狀。慕越跟了姬無傷第十年的時候，才破例在燭龍宮宗祠有一盞長明燈，雅儒和你這才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