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君卿若和臨淵的那些話的緣故。總之，這天姬涼夜從夫妻倆的住處離開，再去宮主殿的時候。
看到江瞎子，就覺得哪哪都不對。
之前還只是覺得他好像有些感覺不對勁，但還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
但現在瞧起來就只覺得這瞎子那張英氣俊逸的臉上，哪怕面對他時仿佛永遠都會有冰山融雪般的溫和笑容。
但……依舊滿臉仿佛都寫著強顏歡笑。
「瞎子。」姬涼夜叫了一聲。
江雅儒一雙笑眼看向他，「嗯？」
分明是個清冷淡漠的人，那張英氣俊逸的臉上，總是不苟言笑，透著一板一眼的溫度。
但看著姬涼夜的時候，那雙笑眼總是格外溫潤。
「怎麼了？」江雅儒問了句，大抵是讀出了涼夜眼里藏著些很深的情緒。
「你是不是有什麼擔心的？我看你最近好像……情緒不是太好。」姬涼夜斟酌著，開口問了一句，伸手到了他的肩頭，指尖繞著江雅儒那半長不短的及肩黑發。
江雅儒沒說話，只凝望著姬涼夜的眼楮，片刻，笑眼一彎，然後搖了搖頭，「沒有啊，我挺好的。」
他的表情，依舊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
但姬涼夜心中就是覺得不妥，瞎子的那雙眼，只要不笑都彎，稍稍一笑便如同天邊月牙一般柔潤。
可是那笑意，卻仿若根本未達眼底。
「有什麼不開心的不要瞞著我。」姬涼夜終究沒有追問，只笑著說道，「我希望你每天都開心，不管任何時候想到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都沒有遺憾。」
「嗯。好。」江雅儒點了點頭答應了，然後起身，「我去給你拿藥。」
姬涼夜看著他走去桌邊拿藥的背影，心里說不出來的不安。
而江雅儒背對著他，面上的笑意早已經收斂了干淨，眉眼里盛著深重的哀傷，濃烈得仿若隨時都能天崩地裂。
這天晚上，姬涼夜照舊去了密殿。
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姬涼夜都心情很好，哪怕他獨居密殿，也每天都是一張笑臉來來去去的。
但是今日，面色卻有些低沉。
「怎麼了？」江英站在門口，雙手環胸，英氣硬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出姬涼夜情緒和往日不對，就問了一句。
姬涼夜抬眸冷冷睨了他一眼，還不等江英反應，邪魅的少年就已經有了動作。
江英被揪著衣領子摔進了密殿里。
密殿里沒有窗，牆壁上嵌著的一排風燈里昏黃的燭火雖是照亮了空間，卻也依舊透著幾分幽幽森然的氣氛。
江英站起身，眉頭擰了起來，隨手拍了拍衣擺，剛想抬頭問他發什麼瘋。
卻是一抬頭就看到少年如同敏捷的獵豹，已經撲了上來。
近距離看到的，就是一雙沁著猩紅的眼。
「江英，看來是本座太縱著你了。」姬涼夜從牙縫里擠出森冷的音節，「本座問你，你是不是去和雅儒見面了？」
江英的眼眸眯了眯，目光里透出些許了然。
他唇角挑了一下，「還以為你要問我什麼。」
江英側頭避開了姬涼夜抓上衣領的手，「但你應該糾正一下，不是我去和雅儒見面了，而是他來找我見面了。」
「你和他說什麼了？」姬涼夜沒再動手，原地站著，渾身散發著寒涼。
「那就要看你有什麼不準我說的了，我這人向來算守規矩，你若是不讓我說的，我當然是不會說的。」江英的語氣是那種典型的青霜殿死士型的一板一眼。
姬涼夜每個字仿佛都嚼過似的，從牙縫里擠出來，「我從來就沒禁止過你什麼。」
江英不置可否，目光坦然地看著姬涼夜。
後者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平復了一下心中情緒，冷靜問道，「所以，你告訴他了？」
江英點點頭，「差不多。」
「告訴他什麼了，告訴了他多少。我要知道，他現在知道多少！」姬涼夜手指緊攥成拳，目光緊盯著江英，「就不該留你一命的。」
「現在後悔也來得及。」江英隨口說道，只不過目光卻依舊是坦然地看著姬涼夜，「只不過，你是不是太沒把雅儒當個東西了？」
「你說什麼！」姬涼夜瞪著他。
江英沒什麼不敢說的，繼續道，「你什麼都瞞著他，這算什麼呢？你承受那麼大的風險和痛苦，卻什麼都瞞著他，就為了……什麼呢？保護他？不讓他知道這些？別開玩笑了。」
姬涼夜抿唇不語。
江英的眼神里帶了幾分嘲弄，「你是不是覺得你們兩情相悅，你們在一起了，你什麼都瞞著他，就是對他的保護，對他的好了？他是個男人，有血有肉的，而且可能比你我都要堅毅，你是不是太把他當成個娘們兒了？」
江英這話音剛落，砰一聲，姬涼夜已經一拳砸到了江英的臉上。
「嘴巴放干淨一點。」姬涼夜聲音冷冷的。
江英隨意抹了抹唇角的血漬，笑了笑，「雅儒沒找你求證過什麼吧？你不想讓他知道的，他都可以裝作不知道。他真是自覺欠你的，什麼都能遷就啊，連尊嚴都能放下，你把他當成個娘們兒似的護著，他也毫無怨言呢。姬涼夜，你怎麼不干脆拿刀捅他的心呢，好歹能讓人痛快點兒。現在這樣，有意思麼？」
「你不明白！」姬涼夜低吼一聲，「我不想讓他知道是因為……」
「因為什麼？」江英打斷了他，「因為怕他知道了難過？怕他內心受到傷害？拉倒吧。」
江英的聲音里帶著嘲弄的笑意，「別給你的隱瞞欺騙找借口了。姬涼夜我告訴你，既然你打算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首先你得完全認識到，這是個男人。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就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那也是個男人。」
「邪醫是女人，臨淵對她都毫無保留的，你憑什麼？難不成要等到你死的那天再讓江雅儒知道這些？那就真是我先前那句話，你不如拿刀去捅他的心吧，好歹能讓人痛快點兒。」
姬涼夜想到君卿若也說了這話，還不如拿刀去捅那瞎子的心呢，為什麼要這樣……
他閉了閉眼，身形跌坐進椅子里去，姿態看上去有些頹然。
垂著頭，聲音低沉有些無力地說了句，「江英，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