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淺淺笑了笑，看向君青陽。
他其實知道自己這岳父性子有多別扭，這些日子，他們岳婿間的關系，早就已經得到了很大的和緩了。
但臨淵眼下依舊覺得，仿佛從君青陽眼里看到了更多的更柔和的情緒。
臨淵明白，岳父這是真的完完全全接受他了。
他看著君青陽的眼楮，停頓了片刻。
一手握住了君卿若的手，然後才用那依舊沙啞的一把嗓子，低沉而又穩重的語氣。
對君青陽說道，「岳父大人，其實有些話，我原本早就想說的，但想了想，還是打算等到若若在的時候，再對你說，眼下若若回來了……」
臨淵開了個話頭，讓君青陽有些意想不到，不由得看了女兒一眼，但君卿若顯然也是一頭霧水並不知道臨淵要說什麼的樣子。
君青陽一個長輩的姿態還是有的，他穩重地點了點頭，「你只管說。」
臨淵的表情依舊是那樣穩重而淡定的，就好像哪怕已經這般形容枯槁的樣子，也依舊任何事情都風淡雲輕運籌帷幄。
看著這樣一個男人，給人最直觀的感覺就是安心。
就像君卿若曾經說過的，臨淵什麼都可以，臨淵無所不能。
他沙啞低沉的聲線，語速從容。
「這個世界上，我臨淵做不到的事情，有，但是不多。而這其中，並不包括救岳母從錮靈塔出來。」
只一句話就讓君青陽一瞬間熱淚盈眶，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指，目不轉楮地看著床上靠坐著的女婿。
臨淵的目光深沉而堅定，繼續說道，「我從不貿然承諾什麼，但是但凡我承諾了，有生之年就一定會做到。我和若若，一定會將岳母救出來。這是我對您的承諾。」
「好，好！」君青陽重重點了點頭，「我信你！我信你這話！」
臨淵似是嗓子依舊不適，輕輕咳嗽了兩聲，喘了兩口氣，「只是這件事情，不能急于求成，所以岳父也暫時放寬心，調養好身體。並且我希望……」
臨淵那雙深邃的琥珀色眼眸對上君青陽的眼楮，仿佛要直接看到君青陽的眼底。
目光很認真，像是早就看穿了君青陽的心思。
君青陽一滯，「……希望什麼？」
「我希望岳父不要太過自責了，也不要覺得自己無能。您從不無能，您能堅守二十余年，心里希望之火不滅，是我臨淵見過的最勇敢的人之一。如果將我放在與您同樣的處境下，我恐怕不會有您這樣的勇氣能熬得過來。」
這句話，臨淵出自內心發自肺腑。
與摯愛分離二十余年的煎熬，如果沒有一顆極其強大的內心，沒有那勇敢無畏的堅守，誰能扛得住？
姬涼夜扛了幾個月幾乎丟了半條命幾乎快瘋了。
就這樣的煎熬，君青陽扛了二十多年，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他是怎麼熬過來的？簡直讓人想都不敢想象。
一個無能的人，能做得到麼？恐怕早就把自己給逼瘋了逼死了。
君青陽垂了頭，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楮，點了點頭，「拜托你了……」
他語帶哽咽，但在姑爺面前哭還是有點不像話。
于是君青陽趕緊抱著球球和詠杰從里間臥房出去了，盡管倆孩子好像不大願意出去。
君卿若還能听到外頭遠去的聲音飄來球球的勸慰，「阿公別哭呀……」
君卿若輕嘆了一口，轉眸看向臨淵，「好好的，說這話讓父王掉眼淚，臨哥你可真是出息了。」
君卿若想到先前父王眼楮里閃閃亮的希望，一時半會兒真的是有些恍惚了，誰能想得到，君青陽以前對臨淵還是一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不對付呢？
她轉眸看向臨淵，就看到男人先前面對君青陽時還有的那種穩重和從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從他的臉上褪去了。
此刻又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像是沒給肉骨頭的小狗似的。
畫風轉得很快！
「臨哥，你……」君卿若有些目瞪口呆。
臨淵的頭已經朝她肩上耷了過來，「若若，我餓……」
她趕緊去拿了食盒過來，「快吃，都是兒子親手做的，兒子的手藝你也是知道的，這瞧著口味也清淡，正適合你吃。」
臨淵也不伸手，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她。
那一張帶著憔悴的病態，也依舊難掩那驚心的俊美姿容，透著一種脆弱的美感。
讓君卿若一下子就把持不住了。
根本都不用他動手也不用他開口，君卿若就相當主動，「我喂你吧？」
臨淵點點頭。
她舀了一勺粥，吹得溫熱，送到臨淵唇邊，他乖順地張嘴吃下。
始終都目不轉楮地盯著她。
君卿若心里軟得不行，「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心疼。」
「就看。」
君卿若听到男人這任性的一句，就看到他輕輕撇了撇嘴，「都多久沒得看到了，還不許多看兩眼麼，我都想瘋了……」
他說得委屈吧啦的，繼續嘀咕道，「看不到也就算了，本來就想得不行了，就听到你求救。嚇得我半條命都快沒了……我就看！偏要看！」
「行行行。」君卿若沒有任何辦法，「看吧看吧我不收你錢，來。」
又將一勺粥送到他唇邊。
都說人生病了就會變得格外嬌氣，君卿若是沒想到，臨淵這樣的人竟然也不能免俗。
而且這臨六歲一上線，君卿若真是招架不住。
他要什麼她都能給他給他給他。
臨淵昏迷了太久沒有進食，胃口其實格外差，君卿若知道，那是因為昏迷的時候，身體的消化功能還沒完全恢復。
所以連哄帶勸地喂了小半碗粥他就吃不下了，她心疼得不行，又好說歹說喝一口親一下的喂下了半碗。
君卿若這才稍稍放了心，倒水給他漱口。擰帕子給他擦臉擦手。
臨淵也不說話，那沙啞的嗓子一听都不難猜出來說話時肯定火燒火燎的疼。
他就摟著君卿若，帶著些孩子氣，帶著些脆弱。
君卿若卻一點兒不覺得煩，恨不得一輩子都這麼慣著。
「若若，照顧我，你會不會很辛苦？」臨淵低低問了一句。
她躺到他身邊，緊緊摟著他，低低嘆了一口，「只要你能快點好起來，要掏我的心給你吃，我都能馬上拿刀剜出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