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姬涼夜對君卿若說道，「半年，最多一年。我最多讓他等這麼久。」
這是何等的野心，要換做尋常，任誰說出這話來，那都是大言不慚的狂妄，是天方夜譚。
但此刻，君卿若卻對此深信不疑。因為人只要有了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的信念，仿佛這個世界都會為之讓路。
更何況，姬涼夜有著難得一見的驚才絕艷的天資。
姬涼夜還對臨淵說道，「臨淵尊上，待我能接住你的劍時，必來討教。」
臨淵雖是曾經因為那一聲師母而反感姬涼夜，但眼下修離出現了，有了更直接的敵人，臨淵對姬涼夜反而沒了什麼反感。
他淡淡頜首，「隨時。」
姬涼夜跟著三人離開了麒麟。
朝著燭龍宮的路線而去，路上，姬無傷就問修離，「不知尊主，作何打算？」
「這小子本尊帶走了。」修離聲音淡漠，側目看了一眼姬涼夜，「他根骨破立，也算是個機緣。這些年也不見他對修煉上心，難得頓悟了，本尊便讓他把這些年躲的懶，一次性全補回來。」
姬無傷雖對兒子寵溺，但也望子成龍，算是嚴父。當然並無太多意見。
慕越是慈父，涼夜從小就是他照料的，所以才染了他性格里的軟。
此刻慕越有些擔憂，「可他的眼楮……」
「看不見更好。」修離說道，看著姬涼夜那沒有焦點的眼楮，「眼楮看不見，是對其他感官的磨練。能適應下來的話，他雙目復明之時，如虎添翼。」
慕越心疼歸心疼，但也明白修離話里的道理。
「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涼夜能懂事些，好放心將燭龍宮交由他接管麼？」修離問了句，然後就給了個時限，「至多半年，本尊讓他回來接位。」
姬無傷道謝，「那就勞煩尊主多多費心了。」
「本尊帶他閉關修煉……」修離的聲音頓了頓，一雙澄澈的藍眸里，目光飄忽不定地閃爍了一下，「那丫頭這邊，你們多關注著，若有需要關照的地方……」
「尊主盡可放心！」姬無傷趕緊說道。
姬無傷和慕越一齊目送修離帶著姬涼夜朝著丹霞谷的方向而去。
丹霞谷是修離的據地，人跡罕至，甚至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具體的位置究竟在哪。
此次一別，姬無傷和慕越與兒子怕是要數月半載不得相見。
于是一直目送到他們消失在視野。
姬涼夜一直沉默不語地走在修離的身旁。
師徒倆人都是一張妖艷的容顏，修離更顯邪魅，姬涼夜則是因為雙目失明，那沒有焦點的桃花眼里仿若蒙著一層飄忽不定的霧氣，更顯妖異。
好一會兒了，姬涼夜才說了一句，「師父，半年太長。我要更快的速度達到尊級。」
「哼，口氣不小。你以為修煉是喝水那麼簡單的事情？尊級，是多少人窮其一生也達不到的高度，在你這，半年還長了？」修離冷哼一聲。
「再苦我也不怕，什麼路我都能走。」姬涼夜停頓片刻，繼續道，「邪路亦可。」
修離的眸子一眯，湛藍色的眼眸里，目光如同玄冰，「就為了個男人？還記得為師說過的話吧？你要走和姬無傷慕越那條路，為師就打斷你的腿！」
「到丹霞谷了再打吧，現在要趕路，我還需要這雙腿。」姬涼夜聲音波瀾不驚，就像打斷腿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修離的眉頭皺了皺，「修煉本無正邪之分。你該知道，所謂邪路是何意思吧？」
「進境更快，風險更大，稍有不慎，萬劫不復。」姬涼夜依舊是波瀾不驚，他對這些顯然都了解，但還是義無反顧，「此路凶險，不到萬不得已破釜沉舟之時，須慎之。」
「既然你都清楚。」修離深吸了口氣，「看來是心意已決。」
姬涼夜點了點頭。
「好。」修離說道，「你從小到大不向為師要求什麼，難得你開了口，為師便答應你了。只是，你自己選的路，成敗苦果你都得自己兜著。你該知道，一直以來，為師就是這麼教你的。」
「徒兒不敢忘記。」姬涼夜說著，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苦澀，「曾經就是因為沒能好好思索師父的教誨，所以悔不當初。」
他曾經偷懶不喜修煉，修離也從來不強加于他什麼，只說，你自己選的你就自己兜著，你眼下偷懶，將來要是被欺負了，也沒人幫得了你，你自己選的。
修離曾經對他說，你空有一身好天賦不加以磨練，往後如何保護你心里重要的人？別等到吃了虧才後悔。
直到他眼睜睜地看著江雅儒被迫離開之時，姬涼夜才深知那悔恨有多痛徹心扉。
因為選了偷懶，到頭來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
眼下他選了走更凶險卻更快捷的路，就算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這一次，他義無反顧，只要能讓那個被自己放在眉間心上念念不忘的人，安寧周全。
什麼風險，姬涼夜都願意扛。
修離想，難怪這小子連打斷腿都不放在眼里，原來早已經決定好要走什麼路了。
和尋常的修煉那般依仗靈力，柔緩淬煉筋骨的煉體不同。
修那更快的路，就要承受旁人所不能承受之苦，骨骼寸斷，重塑血肉筋骨，淬煉其筋骨軀殼……
眼下回丹霞谷的路程，恐怕就是姬涼夜最後的風平浪靜了，之後都將是煉獄般的折磨。
修離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行進的速度，淡聲說道，「你同為師說說，平博聰青霜殿暗算那丫頭的父親一事吧。你往後橫豎也是要與青霜殿與平博聰為敵的，為師將你教出來，你往後多幫幫她。」
姬涼夜也就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經過，說給修離听了。
一抵達了丹霞谷，便開始煉獄一般的閉關修煉，並且最先開始的就是最痛苦的，煉體淬骨。
修離看著自己這唯一的徒弟，要下此重手，到底是于心不忍的。
「小夜，為師最後問你一遍，你可決定好了？當真不悔？」
「不悔。」姬涼夜吐出堅定的兩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