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臨淵的話,在年輕的皇帝心里灑下了一把猜疑的種子,又或者說,年輕的皇帝心里早有了對齊家猜疑的種子。
國師臨淵的話不過是那瓢關鍵的甘霖,劈頭蓋臉毫不留情地潑來,讓聶驚河心中對齊家猜疑的種子,生根發芽。
聶驚河對臨淵的信任,不僅僅是來源于這個男人強大的實力,高深莫測的修為和背景而已。
其實越是高深莫測強大的人,在聶驚河的眼里應該更忌憚才對。
聶驚河對臨淵的信任,更來源于臨淵六年來超然月兌俗的態度。
他不好錢財名利,不喜舞權弄術,不進朝堂議政,不求軍權,不拉幫結派。
超然月兌俗,孑然一身。
這樣的人仿佛孤立在世俗之外,聶驚河根本不用擔心,臨淵從他這里圖什麼。
事實上聶驚河到現在也不明白,臨淵願意名為國師,心情好了順手幫他做些什麼事情,究竟是圖什麼。
「國師的指教,如醍醐灌頂。國師素來不喜政事,此次這般出言相授……」聶驚河聲音低沉了不少,但語氣挺誠懇,認真問了臨淵一句,「國師素來不喜俗物,但此次……朕希望國師不要拒絕。」
這話,是要賞了。
只是聶驚河素來不在臨淵面前說賞這個字。
臨淵眉梢挑了挑,似是想到了什麼,面具下他唇角緩緩挑了挑,不疾不徐說道,「不急。往後本尊或許有需要你出言下旨的時候。」
聶驚河眼楮一亮!這還是第一次臨淵主動想讓他做什麼,「好!但凡國師有想要的,只管開口!」
要君卿若在這,肯定覺得聶驚河這犯的是什麼賤?還上趕著想給人封賞。
臨淵臨走之前,沒忘了說上一句,「是了,明早禮隊準時去邑月鎮接使團吧,不然就錯過一副好場面好熱鬧了。」
臨淵還挺想知道,那小女人弄出來的‘爛臉’和‘癩頭’究竟能造出怎樣的動靜來。
同樣好奇的,還有他兒子。
君臨一早就醒了,並且毫不留情地叫醒了愛賴床的娘親。
「娘親!娘親!起床了!咱們得趕緊去皇都看熱鬧呢!」
君卿若睡眼惺忪的起來,洗洗漱漱的時候都還處于個半夢半醒的狀態。
直到父王整裝待發過來了,她才漸漸清醒了過來。
一隊君字旗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還有麒麟護衛隊隨行。
「這麼大陣仗?」卿若問道。
君青陽就點了點頭,「軍營環境畢竟不好,我讓人把傷員都帶上了,回皇城去養。還帶了一隊軍醫官。」
君卿若撇了撇唇,不得不說的是,麒麟的軍醫官的處變能力還是不行的,學藝不精啊。
她說,「軍醫官麼?軍醫官還是得學學如何處理緊急情況,干脆丟藥廬去吧,讓伯參幫著教一教。」
君青陽眼楮一亮,其實他就這麼想的,但打算回皇都再和鬼醫先生提這個,眼下卿若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當然是最好的。
一旁一個軍醫官的領隊就挺不好意思的,表情既赧然,目光又崇拜,看著君卿若,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卿若抱著球球,就朝著前頭一輛馬車走了去。
「哎……」君青陽似是還想說什麼。
卿若頭也不回地說道,「王爺趕緊吧,熱鬧不等人啊,回皇都要緊。」
君青陽就閉口不言了。
君卿若鑽進自己看上的這輛馬車,這才意識到父王剛才想叫住她是個什麼意思了。
寬敞的馬車里,靠坐著個一身白色中衣的年輕男子,有著溫潤清俊的面容,頭發並未束起,一頭長發披散下來,襯得他更多了幾分清逸俊朗。
不像是個從軍的人,反倒像是個翩翩公子。
君揚眸看向了鑽進馬車的女人,他眸子半睜半閉,眼神柔和,目光里透出笑意來。
聲音不是她印象中的少年清越,也不是昨夜虛弱時的嘶啞。
此刻他的聲音低沉又不失清朗,語氣溫柔又客氣,喚道,「邪醫大人。」
「……」君卿若硬生生將哥哥兩個字憋了回去,沒叫出那個記憶里叫慣了的稱呼,出口變成了,「這位軍爺。」
听著她忽然轉了口的稱呼。
君的眼底似是有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旋即就露出了溫柔的笑,眉眼彎彎的,「大人太客氣了,您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不敢當這稱呼。」
君環視了一圈馬車內部,「這馬車簡陋,您要不要和王爺同乘一輛?」
君卿若覺得去和父王同乘也好,畢竟面對青梅竹馬的小哥哥,她又沒打算暴露身份,一路都得端著也難受。
但是她進了這馬車,很快就有緩緩的馬蹄聲,車馬隊已經開動了。可見父王覺得她在君馬車上也沒啥問題,就將錯就錯由她了。
君卿若輕嘆一口,「無妨,我沒有那麼講究。」
君朝車廂里頭挪了挪,空出了一片位置給她,順手從一旁拿了個軟墊鋪好,「那,請坐。」
君臨倒是一直打量著君,片刻後他就笑了起來,「叔叔,你也是麒麟軍嗎?」
「不像嗎?」君轉眸看向他,聲音柔軟,手指往一旁的行囊里撥了撥,拿出了一個油紙包來,遞給了君臨,「路途不短,你吃這個嗎?」
「不像呢!叔叔長得好看,不像行軍之人。」小孩子多半都顏控,見著好看又溫柔的笑眯眯的人,總是能無端端生出好感來。
君臨不敢貿貿然接他遞過來的油紙包,轉眸看向了君卿若。
她點點頭,「拿著吧。」
君臨這才接過了他遞來的油紙包,打開就一股甜香,是一種小點心,叫做油酥貓耳朵,一個個金黃的小角子,噴香酥脆的口感。
君卿若看著這包點心,目光稍稍愣了一下。
記憶里,這……是她年少時期最喜歡吃的零嘴,但父王總嫌這種街頭小吃不干淨,不許她多吃。
君不吃這個,但總是隨身帶著些,她要是有什麼小性子,不高興了的時候,他就總拿這來哄她。
這都多少年了,君居然依舊隨身帶著,像是已經成了深入骨髓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