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的目光一直挺凝重的。
這些是他從未從君卿若口中听過的。
並且他覺得,那個女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這些。
看她總是風淡雲輕,有時候還很囂張,像是什麼都沒放在眼里,越是這種人,越能藏得住事兒。
和那種一點小事兒就恨不得大肆宣揚的女人是不同的。
難怪她六年都沒回來。
想必她懷著球球的時候,是不敢回來,怕給君青陽丟臉。
生了球球之後,是沒法回來,那時候她沒有名氣沒有身份,身體又不好。
以君卿若的身份回來的話,就齊落雁和聶驚河那一環接一環的手段,日子過不安生,怕是比救十個南越國還來得夠嗆。
至于之後身體逐漸調養好了還沒回來……
臨淵覺得,她大概就是習慣了。
「不過娘親還是很厲害的。」
懷里的孩子忽然笑起來了,先前還晴轉多雲的表情,此刻又多雲轉了晴。
君臨笑眯眯地看著臨淵,「所以師父,如果娘親要是還欺負你的話,你就讓讓她吧,她特別吃軟不吃硬。」
臨淵聞言,唇角淺淺勾了勾。
吃軟不吃硬麼?那也是看人來的吧。
她對齊落雁,好像就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樣子。
「知道了。」臨淵應了孩子一句,問道,「渴了麼?」
君臨點點頭,就舌忝舌忝嘴唇,「渴了。」
臨淵抱他去前頭,讓廚房送來了酸梅湯。
看孩子休息夠了之後,就又陪他去了後院靶場。
君卿若看老頭兒和瑤瑤都安置好了之後,就朝著國師府過來。
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這是要去听訓了。
平日里她還能嘴硬一點兒,今天這情況真是嘴硬不起來。
她教導無方啊教導無方。
想到臨淵前一刻還在和她說嗅雷靈的事情,後一刻老頭兒和瑤瑤就直接從天而降把嗅雷靈給宰了。
君卿若就忍不住無奈,無奈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子搞笑。
也是臨淵那性格穩得住,否則就那時那場景,表情該有多尷尬啊。
于是一邊想著就一邊樂呵著,到了國師府,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收住。
以至于掠風領她進去的時候,一直忍不住往她臉上偷看。
「葉姑娘。」掠風終于忍不住了,開了個話腔。
「嗯?」君卿若看向他,面上的笑都還沒收斂干淨。
「呃……」掠風遲疑片刻,「在下知道您和尊上……有些齟齬,但還請不要因此,再對嗅雷靈下殺手,尊上雖是不甚在意,但其實很可能真的會引來麻煩。」
听了這話,卿若明白他的意思了。
想必是掠風目睹了臨淵親了她,然後挨了她的耳光,覺得她還因為那事耿耿于懷吧?
說到這個,君卿若就又想起來,影靈檢查那只嗅雷靈尸體的時候就說了,‘不是那些人養的靈,應該麻煩不大。’
「影靈先前說不是那些人養的靈,那些人,是臨淵的敵人麼?」
君卿若收斂了笑意,認真問了一句。
原本掠風是听不得別人對尊上直呼其名的,但是從君卿若口里出來,那麼平靜自然,他竟是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掠風點了點頭,「是。尊上的天資和修為,一直受人追捧,也同樣受人忌憚。所以年少時就被算計,六年前修為受損之後,尊上一直留在中元,一是為了找人,二則是為了避開這些麻煩。雖然算不上多棘手,但一直層出不窮的麻煩,也是挺煩人的,尊上……特別不喜麻煩。」
君卿若懂。
臨淵這種世外高人類型的,最怕的就是麻煩。
而且從這話也能判斷,所謂年少時候的算計,恐怕初見時那一身咒印,月兌不了干系。
「放心,我還沒那麼小肚雞腸。」她笑笑,轉眸看著掠風,「今天嗅雷靈的死,真的是個意外。」
「那就太好了。」掠風笑了笑,年輕的影衛身段高挑矯健,笑起來眉清目秀的臉上透著幾分靦腆。
倒是沒了他直接橫刀冷對齊嫣然時的森然。
掠風將她帶到了後院。
君卿若才發現這居然有個靶場,瞧著就是臨時立起來的靶牌。
這男人為了兒子的喜好,也算是有心了。
「這……應該是個花園的設定吧。」
卿若打量了一眼這片不毛之地。
掠風撓撓頭,「尊上不喜花花草草的,所以一住進府里來之後,就全鏟掉了……」
臨淵已經朝她看了過來。
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修長的食指輕輕在唇邊抵了抵。然後目光就朝著身旁的孩子掃了一眼。
君卿若站定,沒往前走也沒出聲。
看著兒子展臂拉開小弓,靈力在弓弦上凝聚成箭頭。
然後松弦,就只听奪一聲,一個靶牌上,與正中紅心稍有偏差的地方,一個靈力打出來的洞。
雖是還沒能到完美正中紅心的程度,但瞧著第一天就能練成這樣。
「我兒天才。」
君卿若笑著說了句。
听到她聲音君臨就驚喜回頭,「娘親!」
他匆匆跑過來,君卿若只一彎身,兒子軟軟的身子就撲她懷里了。
「寶寶厲害吧?」小臉得意洋洋。
「厲害厲害。」君卿若連連點頭,「早知道我兒這麼厲害,以前在業山就該讓你練練弓箭,就能把偷吃咱們藥材的那些鳥給打了,還能炖鍋湯呢。」
「嘻嘻!」君臨越發眉開眼笑了,「小爺爺和瑤姑姑回去了嗎?回王府?」
「沒,你小爺爺怕生,所以和你瑤姑姑去別處住了。」
君臨有些失望。
卿若在他臉上親了親,「反正都在皇都呢,見面也方便。他們那麼喜歡你,還會不來看你麼?」
「也對。」君臨很快釋然。
看著兒子一頭汗,她笑道,「先讓侍衛叔叔帶你去把臉洗洗吧。」
「好!」
君臨跟著掠風離開。
君卿若就抬眸看向了前方站著的男人,停頓片刻,還是走了上去。
「抱歉啊,老頭兒和瑤瑤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
「你養的三個孩子里,球球是最懂事的了。」
他直截了當一句。
君卿若先是一愣,然後就忍俊不禁彎了唇角,「國師大人,真會說笑。」
臨淵垂眸看著她,看她低眉淺笑的模樣,格外縴柔的身段,雖不是個柔弱的女人,但他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後,再看,視野視角就不同了。
臨淵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幫你把聶驚河與齊落雁宰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