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有事瞞我？」
沉默片刻後，龔輕輕點頭︰「是。」
「是。」趙長垣是個聰明的男人，立即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低頭朝自己的手腕看了眼︰「這個藥粉有問題？」
「藥粉，確實有問題。」
「什麼問題？」
「在這藥粉里，摻有九荻花的花粉。」
「九荻花？」趙長垣一怔，很明顯，他從來沒有听過這種花。
「九荻花無毒，但與止血草混合使用，卻能產生一種奇妙的毒素，這種毒素進入身體之後，會讓人的反應變得遲鈍，最後喪失對身邊一切的感知能力。」
「是嗎？」趙長垣的表情卻相當奇怪，好像听到這樣的事，並不令他如何吃驚。
「有人想害你，為什麼你卻一點都不傷心，不難過？」
「那是因為。」趙長垣定定地看著她︰「因為在我身邊，所以，你一定會好好地保護我，對不對？」
龔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這個世界，很奇妙有些人，相處了一生一世，彼此間卻全然陌生，而有些人，只一眼，便可性命交托。
龔轉開了眼，不知怎的，心中竟浮起幾許惶惑。
「你不會讓我有危險的，對不對？」他伸過一只手來，握住她泌寒指尖。
「趙長垣。」
「嗯？」
「你便是，如此地相信我，相信我不會給你帶來劫難？相信我會成為生命里，守護你的那個人？」
「當然。」趙長垣的語氣里沒有一絲質疑︰「在這世間，倘若要我找一個可以相信的人，那麼只有你。」
「可你還有兄弟，有親人。」
「不。」趙長垣搖頭，語氣變得執烈︰「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只有你而已。」
「只有我嗎？」
「嗯。」
「那麼倘若有一天，我會給你帶來傷害，你會怎麼做？」
趙長垣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來，朝著天空。
龔轉過頭，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
他的眼神卻變得無比溫柔︰「如果有一天，你會給我帶來傷害，我唯一的選擇是，保護你，哪怕，我只有一只手。」
仿佛有大群大群的金翅鳥，從東方飛來，帶著滿天最炫爛的陽光。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愛你如斯，你還能渴求什麼呢？
龔，答應這個男人，接受他所給予你的幸福。
她听見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說。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另一個聲音不行，不行，你還愛著阿辰，怎麼能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呢？
趙長垣眼里閃過一絲遲疑，伸手攬過她的肩︰「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我不知道……」龔搖頭，說出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
「那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知道嗎？這些日子，其實我一直在猶豫。」
「猶豫什麼？」
「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其實我的心中，一直都放不下阿辰，我時刻惦記著他的安危，惦記著他是否快樂趙長垣，我想他，控制不住地想他……」
她說著，抬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很多次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控制自己對他的愣住，想告訴過去那些事已成昨日雲煙，可是我做不到……」
龔失控地大叫起來。
驀然，一雙手伸來，牢牢地將她抱住，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你知道？」她抬頭看他︰「難道你就一點都不介意？」
趙長垣轉頭，看著對岸的神眼山︰「說句實話，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其實，根本不懂得，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直到遇見你，我的悲傷，快樂，一切的一切，都和你聯系在一起，看不到你的時候，我也會發瘋一樣地想，想知道你究竟在哪里，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想知道很多的事……即使你在我身邊，我還是忍不住去想。」
「趙長垣。」
龔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眼前這個男人。
「我好慶幸，在這個飄零的亂世，居然能遇到你們一個，就像明亮的陽光，可以照徹世間所有的黑暗，一個，宛若嚴冬里的烈火，融化所有的冰雪，趙長垣，你說得對，我不願意傷害你，更不願意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
終于，她在一塊大石頭前停下，然後手腳並用地爬上去，踩在大石頭上，眺望著南方明明，赫都距離黑夷，也不過三百余里，可她卻覺得，橫亙在中間的，是千尺絕壁。
「阿辰，願你好好地，好好地……」她抬起手，放在左胸前，喃喃低語。
拔下頭上的發簪，龔彎下腰，輕輕扒開土層，將發簪給埋進去，這才直起腰來。
趙長垣高踞于馬背之上，一直定定地看著她，直到她低垂著頭，回到他的面前。
龔站著不動，他也不說話，直到她整個人都平靜下來，才將手伸給她。
握住他寬厚有力的手掌，她努力地爬上馬背。
「坐穩了。」他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然後突兀一策馬韁，馬兒頓時得得地朝前方奔去。
呼嘯的風聲從耳旁掃過，龔感覺自己的心就像飄浮在雲中，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被拋向空中，起起伏伏，無法落到實處。
一個時辰後，馬匹停下，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大片懸崖陡壁。
「這是我們黑夷的禁地密谷，在這里，你可以向神靈發下一個誓約，並且終身遵守誓約，神靈會保佑你實現願望，但，你也不得背叛誓言，否則便會受到神的詛咒。」
「什麼？」龔深吸口氣︰「在你們黑夷部族，竟還有這樣的事？」
「當然。」趙長垣點頭。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許下這樣的誓言呢？」
「因為，對我而言，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想和你一起，分享生命里所有的一切，不管是悲傷，還是痛苦，抑或是快樂，你，願意嗎？」
「我願意。」面對男子清澄雙眸，龔終于點頭，字字清晰。
「太好了！」趙長垣張開雙臂，緊緊地抱著龔︰「你知道嗎，對我而言，今天是最幸福的一天，我終于得到了你的心，……不，我不要叫你，我要給你另起一個名字，單單只屬于我們倆之間的名字，你說，好不好？」
「那，你想給我，起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我叫你……」趙長垣抬起頭來，朝那浩瀚的天空看了一眼，空中繁星閃爍，點點斑斑，就像大海中一只只貝殼。
「在我們黑夷，有這樣一個風俗，管自己最愛的女子叫琪雅，不過我覺得，這個名字雖然婉轉動听，但卻並不合我心意，我更想叫朵兒，好不好？」
「朵兒？」龔被冰雪覆蓋的心，忽然化開一條極小的縫隙，就像有潺潺的春水滲出，讓她感覺格外地舒適。
大約每個人，都很喜歡這種被人珍愛，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感覺吧？
「你是我的朵兒。」他捧著她的臉，雙眸含笑。
「趙長垣！」龔忽然大叫一聲，伸手將他推開，一個高大的黑影朝她撲過來，銳利爪尖從她的臉龐上掃過，帶出幾條血痕。
緊接著，趙長垣已然回過神，轉頭將她護到身後，拔出彎刀，朝黑影劈去。
黑影的身姿異常靈活，跳躍挪動，劈開趙長垣那致命的襲擊。
真是一場惡戰。
龔看得驚心動魄，往後退到角落里，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襟，屏住呼吸。
眼見趙長垣已經佔據上風，旁側突然又閃出道黑影。
兩頭黑影一前一後，夾擊趙長垣，趙長垣的情形立時凶險萬分。
龔見勢不對，從地上拾起塊石子，朝其中一只黑影扔去。
黑影一聲咆哮，向她沖過來。
「該死！」趙長垣罵了一句，拋開面前的黑影，徑直朝她撲過來。
她身子往後一仰，險些撞地，恰恰避開黑影的襲擊。
事情緊急，趙長垣連續出招，將黑影擊退，將龔護在身後，低聲道︰「快走。」
他一面護著她，一面朝峽谷深處退去，兩只黑影在後面緊緊跟隨。
繞到一片石壁後，龔方才停了下來，隱住身形，從趙長垣的肩膀往外瞧去，卻見那兩只黑影正四處嗅來嗅去。
「趙長垣。」她踫踫他的胳膊︰「如果沒有我，你有把握離開這里嗎？」
「你說什麼？」趙長垣壓低嗓音吼了一句︰「那……」
「你听我說。」龔止住他，一只手緊緊地摳著岩壁︰「如果沒有我，你要甩開這兩只黑影會很容易，你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營地，調齊弓箭手來救我。」
趙長垣瞪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隨即搖頭︰「不行，不在你身邊，我很難保證，接下去會有什麼事發生。」
「可是你在這里，又能怎樣？我們無法突圍還有，如果這黑影不止兩個，而是一群，又該怎麼辦？」
趙長垣眼里閃過幾許遲疑。
「你听我的。」龔推推他的肩膀︰「趕快去吧。」
「不行。」趙長垣再次否決她的話︰「我就留在這里，無論如何，我都會守著你，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龔抿抿嘴唇，眼里閃過一絲堅決︰「你相信我吧，相信我可以，平安地等到你歸來。」
趙長垣還是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