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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天不負有心人

也是真應了那句老話,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視線,最終停在了這座石城西南角方向的一座角樓之上,這座角樓形狀如炮塔,底面較大,越往上越狹窄。估算塔底最大佔地面積不會超過兩個平米,角樓上方的平台里最多只夠站的下兩三個人,但好在夠高。若能想辦法爬上去,小命或許真能保得住。

可問題是,這角樓與城樓之間足有十多米的距離,她該怎麼過去?

她一邊考慮這個問題,一邊背著包袱往角樓的方向跑,與此同時,城樓下的沙海也在水漲船高,勢必要吞噬這幽蘭谷。

「等著我!我的諾亞方舟,我的黑珍珠號!」她大步狂奔,大聲喊叫,用盡她對生命的渴望,和對這世界的熱情,心里有一首激昂的旋律正緩緩奏起加勒比海盜《he’sapirate》。

何勇將最後一個結打完之後,從人堆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依舊苦口婆心的安慰著他︰「雖然我不想承認,可那個家伙確實有本事,有頭腦,而且你應該相信他的人品。夫人在他身邊,一定很安全的。」

趙長垣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勉強听進去一些。可隨即又捏著拳頭,懊惱的說︰「我不該丟下她,是我的錯!」話音剛落,雙眼閃出寒光,陡然轉向那群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馬賊們。

何勇見他一瞬間變得殺氣騰騰,趕緊下意識的擋在他面前︰「誒誒誒,別沖動,這時候你就算殺光他們又有何用?再說,要不是他們,咱們剛才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躲。」

話剛說完,洞口又響起一陣 里啪啦碎石崩裂的聲音。

趙長垣這回是再也沉不住氣了︰「我出去找找他們。」說完便轉身要走。

何勇立刻沖到他面前將他死死攔住︰「哎呀你瘋了!也不看看外面什麼情景!你現在出去,就是白白送死!」如何將暴走的趙長垣制止住,已經成了何勇事業上的必修課。

對于他的阻攔,趙長垣並不像往日那樣狂躁或是氣急敗壞,而是很沉重很認真的向他陳述一個事實︰「如果就這麼等下去,我真的會瘋。」

何勇退後一步,將胳膊展開,以同樣沉重的語氣對他說︰「我怎麼都不會讓你去送死的。你要出去也可以,先殺了我!」他們都知道這一次的對手非同一般。只要是人都有弱點有破綻,無論遼軍,西夏還是吐蕃。可偏偏此時此刻他們的敵手,是天災。

龔曾經抱怨過,她在學校里學的一大半科目都是在後來的生活與工作中毫無用武之地的。可這一回,她卻深刻體會到「技多不壓身」是多麼有道理的一句話。

這段日子以來,她勤學不輟的練習趙長垣教授給她的暗器與雙節棍,如今尚未出師,便在這種情況下派上了用場。

她剛從城樓旗桿上扯下來一條繩索,一端還綁上了趙長垣送給她的雙節棍,這是她臨走前揣進包袱里作為防身用的。她企圖在這城樓與對面的角樓之間牽起一座臨時橋龔。若是能將這雙棍成功絞在角樓的架龔上,她便能順著麻繩爬過去。雖然听上去難度較大,可這也是如今唯一的一線生機了。城下的沙流還在瘋狂的翻滾暴走,如同一口巨大的泥漿攪拌機,她知道若是自己失手或是坐以待斃,就會被這沙流迅速吞沒。

「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我嘿!」隨著一聲吆喝,她向對面的角樓甩出手中的麻繩……

也許是因為照明效果太差,也許是因為風力太大,總之她「哼哼哈嘿」了幾十次,要麼太遠,要麼太近,要麼在左邊,要麼在右邊,始終還是落了空。

「亞洲小天王也不給力啊……」她喘著粗氣樂觀的玩笑了一句。隨即,便又將繩子飛了出去,這一次,她用的手法是甩袖刀的方式,這是趙長垣最新教授她的一類暗器,口中還不忘吆喝起了小李飛刀的主題歌︰「難得一身好本領,情關始終闖不過……看我小李飛刀,看刀!」她大概是企圖將李尋歡招魂上她的身吧。

江湖兵器排名譜上,李尋歡的飛刀號稱天下第三。趙長垣的飛刀估計是遠遠沒人家那麼專業,而且就算是真的小李飛刀,也架不住「新手上路」這四個字。畢竟她才學了一個月……失手失手再失手,那是太正趙不過的事情了。

好在龔實在是個堅韌樂觀的人。江浩然與她相處七年,最愛的也是她身上這個特質。她並不剛強,也會怕痛怕死,會求饒會妥協。但對于她心中真正堅持的信念,說什麼也不會放棄,並且充滿熱情與希望。在她的「飛刀」撲空了大概一百零一次時,她還傻笑著吹了吹手掌對自己說︰「沒事,再來,我只是太緊張了。呼……」

但災難並沒有因為她的堅毅而停下朝她襲來的步伐。她只需稍稍垂一垂視線,便會發現城樓下那驚濤駭浪已經與她所站立的位置近在咫尺了。

她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一遍又一遍向對面投擲繩索。心中像有一面戰鼓,越敲越響,越敲越密。

或許是腎上腺素的原因,即使她再不願,可人類瀕死前的心理活動還是生生闖進她意識里。從小到大,一張張與她親密熟悉的臉孔快速閃過她腦海。母親,父親,祖父母,表弟妹,老師,同學……然後是江浩然。

她腦子里強制性播放著有關他的情節,他穿著制服向她走來,牽住她的手,帶她走過一條條曾經熟悉的街道,與她並肩坐在公寓陽台,相擁在摩天輪,最後,節奏忽然放慢,停在某一天警局練槍房里的一幕……「你有沒有發現你平時練槍水準不錯,但遇到實戰就會容易打偏。知道為什麼嗎?」

她猛然清醒,回到現實,她很清楚的記得他當時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後來是怎麼說來著?我怎麼忽然想不起來了?我這腦子……江浩然你後來說什麼了?救命……我這豬腦子!」她氣急敗壞的拍著自己的腦袋,當時似乎只顧著關注他換彈夾的動作,沒太注意他後來說了些什麼。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的腦袋拍漏之前,又一把熟悉的聲音和一張白皙俊美的臉適時閃進她腦子里。「娘子,無論暗器,雙棍還是任何兵器,你想要驅使好它們,就要做到眼,心,手三者合一……你眼力準,手法好,可心里卻在胡思亂想,那你手中兵器當然是不會乖乖听你使喚的。」

她記得,這是某天晚上在趙府花園里與趙長垣的一段對話,她當時甩袖刀始終不得要領,氣急敗壞的直跳腳。「我沒胡思亂想啊,我只想著怎麼才能打準一點嘛!」

趙長垣輕拍她的額頭,笑著說︰「這就是胡思亂想。」

一瞬間,江浩然的樣子忽然出現在趙長垣身旁,將她腦中的畫面割裂成兩半。一半是趙長垣溫暖的笑意,另一半是江浩然一邊換彈夾,一邊望著她問︰「知道為什麼嗎?」話音剛落,提槍瞄向遠方。「因為你過分在意結果。」

似乎真的有槍聲在她耳邊響起,猶如一聲驚雷一道閃電將她神智中混沌的迷霧撕開。眼前還是趙長垣與江浩然並肩而立的模樣,一個微笑著說︰「這就是胡思亂想。」

另一個眼神睿智堅毅︰「因為你過分在意結果。」

仿佛這才是上天給她留下的一扇窗。江浩然,趙長垣,他們是龔活了三十年,遭遇兩個時代所擁有過的兩個人。他們如今都不在身邊,今後也許都再也無法與她相見,可是,卻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給了她最大的精神力量和面對一切的勇氣。

她閉上眼楮,關掉回憶和所有幻象。睫毛下暈染了一層晶瑩的濕氣。「我明白了相公。謝謝你,浩然。」

「成敗在此一舉了。」她重新捏住繩索,不再去看腳下狂暴的沙濤。眼觀鼻,鼻觀心,一聲輕嘆後,手中的繩帶著她對生命的感激與崇敬,飛躍過咆哮的沙海,飛躍過生死間的距離……最後緊緊絞住了對面角樓的某條橫龔之上。

將手中攥著的繩索一頭綁在城樓旗桿之上,她用盡全力扯了扯,雖然牢固程度實在差強人意,但她明白目前這處境,根本沒資格挑三揀四。

一切準備就緒。她現在只需要順著這條繩索到達對岸,再沿著橫龔爬上角樓最頂部,便可以逃出生天了。

無論在電影還是游戲機里,這種程度的動作,對于角色來說似乎是最低級別的小菜一碟。但實際上,現實中能做到的人寥寥無幾,除了消防官兵,便是特警部隊。這不僅僅需要過人的體力和毅力,還需要相當程度的技巧和一些輔助器械。

很顯然龔目前每樣都欠缺,她只有饑腸轆轆的肚皮,兩眼的金星和一雙嬌女敕的手。為了活命,沒有什麼豁不出去的。想到這里,她半刻沒猶豫,坐在城樓上雙手握住扎人的繩索,深深呼吸了一口並不算清新的空氣。「相公,宛悅,梓逸,我愛你們。」說完,咬牙挺身,將自己懸于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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