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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堅強

兩個行刑的侍衛,見他背上一條條大傷小傷,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好在他們熟知皇帝的心思,打完了再給他送回去,意思是只能來點皮外傷嚇唬人,不可真傷著小將軍的筋骨。

但二十大荊條板子毫無阻隔的抽在赤條條的皮膚上,兩三下便已經皮開肉綻,疼痛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了的。

每每宮里杖刑之時,受刑人撕心裂肺的嚎叫,總能引起眾人明里暗里的圍觀。

可這次卻沒人觀賞,因為除了荊條板子擊打皮肉之聲,趙長垣連一聲輕微的哼哼都沒有,兩個侍衛心里先是暗自佩服,最後甚至以為他八成已經昏厥。走上去扶起他時,才發現他滿頭是汗,咬著的布巾滲著殷殷血跡,緊鎖的眉眼赫然睜開,還是那樣黑白分明的干淨眸子。

「將軍,您真堅強。」他們由衷的佩服,又幫著他輕手輕腳的穿戴好衣褲。

「多謝手下留情。」小將軍說完,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靠在牆邊的荊條板子,自嘲的笑了笑,這玩意可比他的軍棍厲害多了。

皇帝定了定心神,故作嚴厲的說︰「好吧,朕現在給你機會說下去,看你要如何替那潘景元開月兌。若是胡說八道,朕會再賞你二十板子!」

趙長垣直起身子,腰部以下鑽心錐肺的疼,額角滲出一滴汗,面色卻如秋水般平靜,不疾不徐的說︰「稟告皇上,臣以為,潘景元確實有罪,但罪不至死,求皇上收回成命。」

听他這麼一說,魏霆躍暴跳如雷的走出列︰「你胡說什麼?什麼罪不至死?他手里捏著三條人命!你小子是不是給打傻了?啊?」

趙長垣這次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皇帝實在嫌棄他咋呼,便把眼一瞪,指著他警告道︰「魏霆躍,你若是再咆哮朕的金鑾殿,朕就打你四十板子,把你轟出去!」

他見皇帝真生了氣,便不情不願的收了氣焰,退了回去︰「臣知罪,臣不敢了。」

皇帝這才又把目光投向了趙長垣︰「還有你,好歹你也是朝廷命官,莫非大宋律例你不曾背過?殺害官員,論罪當誅。你還跟朕說什麼罪不至死?」這孩子上來求情,到底做沒做足功課?皇帝心里沒什麼底氣了。

「回稟皇上,殺害官員,理應處死。可是,若他殺的是亂臣賊子的同黨,圖的是維護皇上的江山社稷,這又該當何論呢?」趙長垣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說的滿堂皆驚。

最不能接受的,自然還是魏霆躍。他這爆脾氣,再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根本從沒把趙長垣這樣的毛頭小子放在眼里︰「你他娘的再胡說!老子今天出去就要你的命!」

咆哮聲剛剛落地,皇帝便吩咐左右侍衛︰「來人吶,把魏霆躍給朕拉出去杖責四十,轟出宮去。」

趙長垣神色平靜的伸手阻攔︰「且慢,請皇上收回成命,有些話,還是當著魏將軍的面說清楚的好。」

魏霆躍強壓怒火不再說話。

皇帝便點頭應允小將軍繼續說下去︰「嗯,也好,你接著說。」

「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一年多以前,曾吩咐微臣暗中調查羅相爺一黨密謀造反的消息?」趙長垣望著皇帝的雙眼,終于從對方眼楮里看到了心照不宣恍然大悟的神色。

「嗯,對,朕有這印象。」有印象就怪了,一年前皇帝根本就不知道羅相爺要造反,又怎麼會吩咐趙長垣調查這事兒?只是從這里開始,這對君臣便開始唱起雙簧了。

趙長垣心中滿意的緊,表面卻絲毫不露聲色︰「微臣當時領了皇上的旨意,便四處尋訪,明察暗調,收集了不少關于叛黨的消息。可這中間,也遇到一些人為的阻礙。有些官員,私底下已經與叛黨勾搭連環。這些人察覺到朝廷正調查叛亂一事,竟三番四次伺機向叛黨通風報信。」

堂下又是一陣唏噓。

「接著說。」皇帝雙手伏案,饒有興致的听下去。

「當時臣為了不打草驚蛇,才決定要將這些叛賊同黨滅口。只是苦于沒有合適的借口,反而會引起叛黨的懷疑。經過臣深思熟慮後,才決定借東都俠的手,將他們陸續肅清。」

皇帝點頭表示理解,隨後追問一句︰「這些叛賊同黨都是何人?」

「臣不敢隱瞞,就是潘景元手里的三條人命,婁知縣,陸大人和馮縣尉。」撒下這彌天大謊,趙長垣心里挺不是滋味。他只能把如今的形勢,看做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所謂兵不厭詐,他是個將軍,為了戰勝敵人,只得無所不用其極。

魏霆躍氣紅了眼楮,指著他的背脊罵道︰「你……你……你這才是血口噴人!你小子實在太奸詐惡毒了……」

皇帝裝作一臉不解的問︰「既然如此,為何你現在才說?」

「回稟皇上,臣這些天,一直都在殿外求見,可是……」也要皇帝老兒願意見他才行啊。

魏霆躍「噗通」一聲跪在皇帝面前,聲音都在發抖︰「皇上,您別相信他的話,他這是血口噴人!若真如此,那潘景元為何不說?」

「稟告皇上,當時微臣千辛萬苦找到這東都俠,萬死也不敢將這朝中之事透露半句。那東都俠義薄雲天,俠肝義膽,臣只是將往日受這三個奸官惡霸欺壓凌略過的百姓帶于他面前,一一細數他們三人的暴行,他便應允微臣替天行道。如今他不願招出微臣,想必是怕微臣受到牽連,這等俠義之士,微臣就算萬死,也要上殿面聖,還他一個公道。」

大殿上前來替潘景元求情的大臣們,開始趁機竊竊私語,夸贊東都俠和小將軍的忠義。

只有趙雄,為兒子這次的兵行險招懸著一顆心。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緩和,他心知這次的困局並沒有所托非人,算是被這小家伙基本化解了。為了不落人口實,他還是問了一句︰「你可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三人便是叛賊同黨?」

「回皇上,大部分叛黨雖已被正法,可那判將趙素德,如今正被關押于刑部大牢坐監。他或許可以證明微臣所說的話是否屬實。不過……」怕死的趙素德,已經被他連夜威*利誘的安排妥當,若當堂對峙,必定幫他指證婁知縣三人為同黨。

「不過什麼,你怕了嗎?」魏霆躍滿是橫肉的臉惡狠狠的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他終于轉過頭與魏霆躍四目相對,清澈干淨的眸子依舊毫無雜質︰「在下是怕魏將軍到時候無力為自己澄清。」

「你他娘的胡說什麼?你個兔崽子,是在說本將也是叛賊同黨?我打死你!」魏霆躍的腦子瞬間炸開了,說完便舉起榔頭一般的拳頭對著趙長垣直直的砸過去。

眾人的驚呼之下,小將軍只是利落的抬起左手,將襲來的拳頭生生接在手里,被他罵了一上午,小將軍心中也有團怒火想要發泄,差一點便扭折他的拳頭,但理智告訴他,救人要緊,不可節外生枝。「這可都是您說的,我口口聲聲替那東都俠求情,我便成了他的同黨。那婁知縣與魏將軍是姻親,今日將軍又多番袒護,不知如何逃月兌干系?」他捏著魏霆躍的拳頭,語氣雖冷靜,眼中已經爬滿怒氣。

此刻童公公這個毫無關系的旁觀者,發現自己的臉可恥的紅了。他這段日子四處尋訪,找了幾個外貌與趙長垣有幾分相似的美男子,帶回府中解他相思之苦。如今看來,贗品還是贗品。哪怕臉長得一模一樣,可這氣質,性格,身手……如何能與小將軍相提並論?

魏霆躍被趙長垣的話懵住了,趕緊抽出手跪趴在地上向皇帝表忠心︰「皇上明察,臣真的沒有參與謀反,臣與那婁知縣……也極少來往。請皇上明察!」

話音落地,殿外忽然響起潘譽淒厲的哀求聲︰「皇上,臣自知教子無方罪孽深重,懇求皇上饒小兒不死,臣願意替他領罪受死!」

這愛子之心讓殿內的人都有些沉重期艾。小將軍趁勢再次懇求︰「求皇上饒他不死……」

「這件事……朕……再考慮考慮。」

趙雄也趕緊上前幫腔︰「皇上,再考慮就來不及了,今日就是潘景元斬刑之日!恐怕現在,已經押赴刑場了!」

皇帝嘆了口氣︰「好吧,傳朕旨意,潘景元謀殺官員的案子別有隱情,迅速押回開封府大牢,延期再審。」

听了這曲折的過程,龔回到客棧房間中,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你又想說我什麼?」趙長垣猜到她肯定又沒好話,跟著她來到床邊,但又不能坐下,只得用膝蓋頂著床榻,讓自己稍做休息。

果然,她轉臉就點了一下他的鼻子,似笑非笑的說︰「想不到你居然這麼狡猾!我估計,那姓魏的回去以後至少要吐上兩天的血。」

「我也是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有什麼罪行能比意圖謀反,更能堵住魏霆躍那班人的嘴?而且還能使老百姓相信,東都俠的所謂義舉,實際上也是受官方的控制。這樣既能為潘景元的殺人罪開月兌,又能維護朝廷的面子,打消有些人企圖效仿東都俠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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