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長公主和昌隆帝的關系極好。
但她本身並不熱衷權力,膝下又只有一個已經定了親的女兒,所以尋常時公主府是個頗為安靜的所在。
然而,一場轟動整個大宋的拍賣會,讓公主府狠狠出了一次風頭。
直到八月底,新帝登基和大婚的日期臨近,公主府和拍賣會的熱度才漸漸散去。
在此期間,鳳凰兒卻很少出門,認真調理身體的同時,把她那數量龐大的嫁妝細細整理了一遍。
看著婚期臨近卻依舊氣定神閑的女兒,阮棉棉卻有些犯愁。
在她生活過二十多年的那個時代,小鳳凰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在上高中,離結婚這件事還很遙遠。
但據她所知,即便到了二十多三十歲,面臨人生大事時,也少有姑娘能做到坦然面對。
甚至于有些人生生緊張得都抑郁了。
婚姻不同于戀愛,需要面對的事情,需要處理的關系都太多太多,不是光憑兩個人相愛就能一路暢通無阻的。
她不免又想起了自己。
折騰了幾世,對死渣男一見鐘情的事情像是發生在幾十年前一般,她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但她卻清楚地記得自己婚前那種把喜悅都沖淡了的忐忑和不安。
怕司徒曜不喜歡自己,怕兩個人過不到一起,更擔心洞房花燭夜。
她不過是嫁給一個普通的勛貴子弟都那麼緊張,可小鳳凰要嫁的是一國之君,她究竟是怎麼做到如水般平靜的?
難道就因為她是昭惠太子的女兒?
當然不是。
昭惠太子的女兒或許比別的姑娘聰明一些,但聰明人往往都多思,想要做到平靜無波就更難了。
小鳳凰這樣的表現……
莫非她對這一樁婚事,或者說阿福這個夫君並不如他們想象中的那般看重?
孕婦月份大了本就難以入眠,阮棉棉越想越心急,頓覺身上哪兒都不舒服。
偏偏身邊的男人睡得跟豬一樣,甚至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阮棉棉氣壞了。
這廝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平日里口口聲聲說他對不起箜兒,這輩子一定要好好彌補。
可事情都火燒眉毛了,他居然還能睡得這麼安穩。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渣爹!
她一抬腿就在身邊男人的**上踹了一腳。
只听得噗通一聲響,司徒三爺直接掉了下去。
一陣疼痛襲來,把司徒三爺直接從夢中驚醒。
他卻顧不上自己,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十分緊張地盯著床上的媳婦兒。
「棉棉,你是不是……要生了……」
其實阮棉棉踹出那一腳的同時就後悔了。
她並不是個喜歡無理取鬧的人。
他們夫妻和好以來,司徒曜對她可謂言听計從百依百順。
尤其是她兩次懷孕,司徒曜都沒有依她的意思去書房歇息,而是夜夜都陪著她。
端茶遞水噓寒問暖,絲毫不計較她的各種小脾氣,更沒有因為她身體不方便就生出二心。
不就是累得睡著了麼,自己怎的就……
阮棉棉懊惱不已,說出來的話卻和溫柔賢淑半點都不沾邊。
「你這說的什麼話呢,又不是第一次當爹了!」
司徒三爺松了口氣,在床邊坐了下來。
「的確不是第一次當爹,但每到你即將臨盆時,我還是忍不住會緊張。
棉棉,你放才為什麼要踢我?」
說到最後一句,語氣中竟滿滿都是委屈。
阮棉棉真是受不了他了,指著身側一大片的空處道︰「還不趕緊上來,待會兒著了涼又生病了。」
見她這般關心自己,司徒三爺頓時圓滿了。
他重新躺好,伸手替阮棉棉掖了掖被角。
阮棉棉難得十分主動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三爺,我有些擔心咱們的女兒。」
「箜兒不是好好的麼,我記得晚飯時你還說她像是長胖了一些,越發漂亮了。」
阮棉棉見他依舊是這麼沒心沒肺,忍不住又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
「嘶……」司徒三爺吸了口冷氣,哀求道︰「夫人有什麼不滿意的盡管直言。」
阮棉棉道︰「你就沒覺得箜兒有哪里不對?」
司徒三爺眯起眼楮想了想,「沒覺得」三個字愣是沒敢說出口。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當年你我成婚前,你就沒有點緊張不安?」
司徒三爺暗暗咧嘴。
在即將臨盆的媳婦兒面前,這種事情敢實話實說麼?
當初他因為不喜歡自己那被人強迫的婚姻,氣還氣不過來呢,哪兒還有工夫去緊張不安?
幸好阮棉棉沒有揪著他不放。
她輕嘆道︰「三爺,你說箜兒是不是沒有把阿福放在心里,所以對這樁婚事也不是很熱衷啊?」
司徒三爺眉頭微微動了動,並沒有立刻接話。
如果事情真像阮棉棉說的這般,他反倒是不擔心了。
男女之間向來都是誰先動心誰更被動。
如果箜兒太過在意阿福,早早把心遺落在他身上,他才更是要擔心死了好麼!
見他不說話,阮棉棉氣鼓鼓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箜兒這般淡淡的不把阿福看得太重,的確是更不容易受傷害。
可真心也是相互的。
她不願意付出,又怎麼能換來對方的真心?
阿福是什麼樣子的,咱們這幾年也該看清楚了。
要是箜兒遲遲不肯卸下心房,我怕寒了阿福的心。
他們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萬一生分了……」
司徒三爺無奈道︰「棉棉,你想多了。咱們箜兒是喜歡阿福的,成婚後只要阿福一直對她好,她這份喜歡就會越來越多,最終成為刻進骨子里的情意。」
阮棉棉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你別忘了阿福的身份,一直對箜兒好,他真的能做到麼?」
司徒三爺一陣頭痛,耐心哄道︰「他要是真做不到,屆時我管他是誰,一定打斷他的狗腿。
就用咱們琴瑟居院門的那根門閂!」
阮棉棉嗤笑道︰「你都不會武功……」
司徒三爺一本正經道︰「那就讓夫人出馬,一腳把他的狗腿踢斷!
要是還不行,咱們就寫信把阿篌叫回來,讓他好好教訓那貪得無厭的臭小子!」
明知他在胡說八道,阮棉棉的心情卻無端地好了很多。
她艱難地略翻了翻身,總算有了點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