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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來了雨。瀝瀝淅淅下個不停。施夷光起得早,她起來收拾好東西時,施母才悠悠轉醒。

看著已經收拾好東西的施夷光,施母從床上坐起,睡意全無。

「這就要走了?」她驚問。說完看了看屋外黑著的天兒。

「嗯。」施夷光應聲︰「文種大夫昨日說好了時間。現在這個時辰該是在村口等我了。」

施母已經掀開了被子走下了床。看著施夷光已經收拾好的東西,泫然欲泣。

「就帶這麼點兒東西嗎?」她按了按眼角,走上前拿過施夷光收拾好的包袱,開口道︰「這衣服這麼少哪兒能夠。竟都不帶冬衣,那冬日可怎麼辦。」說著就要去櫃子里拿衣服。

施夷光阻道︰「娘,越宮難道還能少我一件衣服穿不成?」

施母听著施夷光的話,動作停住。可看著那包袱,又想哭,忍不住抬著袖子按著眼角︰「可是什麼都沒有帶啊。這些書呢,也不帶麼?」施母指著滿屋子的書問道。

「不帶了。都留給華兒罷。」施夷光道︰「等他長大了,讓他慢慢看。」

「他哪里看得懂這些。」施母又抹了抹眼淚︰「還得等你這個姐姐回來教呢。」

施夷光不欲多說,拿起自己的包袱,轉過了話題,道︰「娘,我去跟爹說一聲。」

施母點頭。

屋外下著雨,施夷光走到施父的門前。屋子里黑著。

施母跟在施夷光身後︰「你爹還沒起,我去叫他。」說完走進了屋子里頭。

「爹,我走了。」施母剛進去,施夷光就說道。

屋子里想起了一聲嘆息。帶著滄桑和無力。施夷光跪下去,朝著屋門磕了三個響頭。

施母走進屋子里頭,施父默默地抹著眼淚。

屋外的聲音傳來,施父嘆息一聲。而後磕頭聲傳來,緊接著是走進雨中的腳步聲。急速而穩健。

施母趕緊走出門,站在房檐下看著撐著傘快速走進雨中的施夷光。

「光兒!」她驚道︰「我送你!」說著在屋子里拿著一把傘就要跟上來。

「不用了。」施夷光站定腳步看著施母大聲說道。「娘,你站在那里送我就好。」

施母站在房檐下,拿著傘住了腳步。看著施夷光轉身疾步離開在雨中。不禁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

……

又是一個雨天。

一個別離的雨天。

施夷光走過泥濘的道路,

夏日田野青綠一片,旁山蒼翠。猗蔚溪澗,森崖。

走過了施家院子目所能及的地方,施夷光放緩了腳步。雨越下越大,闌風伏雨。滴滴答答擊打在傘面,又從旁邊急急垂落。掛成了一串串剔透的珠子。

一下雨,有山的地方就起霧。霧氣氤氳,她看著遠處村頭道路上靜靜停著的馬車。神色諱莫。

施夷光緩緩停住腳步。轉身,看向雨中那一排低矮的房屋。目光定在那不起眼的泥坯房子上。

四野闃然。唯聞雨聲陣陣。

她心知,此一去,再無歸期。

……

……

馬車有兩輛。一輛在前。一輛在後。

前面的馬車車轅上站著文種,他看著執傘走進的施夷光。一襲素淨青衣,頭發松松散散的隨意綰在腦後,膚剩凝脂細膩。寒風吹過,拂起她的裙角,身後白霧裊裊。恍若從雨中走出來的仙子。

面色淡漠,別有一番清冷絕代的風姿。

特別是那一雙杏眼像是一塊深埋地下的黑玉,深邃迷人,一望便難以自拔。

文種趕緊低下了頭,不再多看。心中驚嘆。怪生少伯那般執著放不開手。這般根本不似人間該有的女子,哪個男人又能輕易放開手呢。

「西施姑娘。」他尊敬的行了個禮,開道︰「請。」他對著後面的馬車比了比手。

文種站在馬車的車轅上,馬車車簾撩開,範蠡坐在里面,看著走進的施夷光。

施夷光回禮,沒有多言。看也不看車子里坐著的範蠡,擦過馬車走向後面的馬車。

跳上馬車,收了傘。撩開車簾,施夷光動作頓住。

她看著車里坐著的鄭旦,因為她突然撩簾而有些緊張地坐直了身子。

「西施姐姐。」她看著施夷光,小聲地開口喚道。

施夷光嗯了一聲,將傘放在車轅上,走進了馬車。

車夫揚鞭打馬。馬車緩緩行駛了起來。

從雨中走進來,身上還沾著雨多水霧。鄭旦遞給施夷光一張手絹。施夷光道了謝接過擦著濕了的手臂。

「姐姐也是去侍奉大王的嗎?」鄭旦看著擦著手臂的施夷光,開口問道。她看著施夷光柳夭桃艷的面龐,不管是笑還是冷著臉都別有一番絕色。縱然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素衣,難掩綽約風姿。

鄭旦微微垂下頭,看著自己因為出行專門挑的繡花衣裳。這是她最好看的一件,卻在她的素衣對比下,相形見絀。

這樣的人,若是一同跟她一同侍奉大王。大王哪兒能看得到她呢?

鄭旦將自己衣裳繡花的部分不動聲色的掩住。

「文種大夫是這樣說的。」施夷光道。擦干了身上的水漬,將手絹遞給了鄭旦︰「多謝。」

鄭旦接過手絹,笑著道︰「也不知大王是什麼樣的呢。」

听著鄭旦的話,施夷光想起第一世站在自己面前,要她為他妃的勾踐。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他,縱然在那之前她在越宮呆過整整三年。

怎麼樣呢。並不怎麼樣。

甚至還很丑。(注1)

「到越宮便知曉了。」施夷光道。

看著施夷光的模樣,知她不願多說。于是鄭旦轉了話題︰「听說此次入宮的統共又十人呢。也不知那八人性子如何。」

那八人如何麼。施夷光已經記不清了。好似性子都還不錯。各有所長。後來跟她一起入了吳宮,因夫差只偏愛她。便為她遣散了整個後宮。包括另外八個女人。

除了她唯一留下的那一個,便是服侍她的鄭旦。

不過,鄭旦現下怎麼就知曉會有十個人入宮。

「誰告訴你有十人去的?」施夷光偏頭看著鄭旦,開口問道。

鄭旦扭了扭身子,靠著車背做的端了些。

「是文種大夫跟我講的。」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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