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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夷光起身,對著上頭的楚昭王垂著首,規矩端莊,恭敬不逾越。

楚昭王滿意的看著施夷光的模樣,不寵不驚。

「寡人听章講,是先生舍生救了他?」楚昭王說道。

聞言,施夷光偏頭,目光瞟了眼一旁跽坐著看著自己的熊章,回過了頭。低聲道︰「應當的。」

「先生大德,救寡人王子于危難,不知先生有何求?」楚昭王跽坐在上方,看著施夷光,開口問道。

施夷光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草民無所求。」

若是平常的聖人先生,那也是推月兌委婉之言。在施夷光這兒,卻是正兒八經的不想求。有所求,就有所獻。禮尚往來,自古有之。

宮殿之中安靜了片刻。而後楚昭王又開口道︰「先生貴德,施恩不圖報。無所求恩,不過,寡人有所求。不知先生肯應否?」

施夷光聞言,眉間微微蹙了蹙,抬頭看向楚昭王︰「王上所求,與我有關?」

楚昭王似乎沒想到施夷光會這般問。

他看著施夷光,點了點頭。

「先生可能應?」楚昭王說道。

施夷光聞言,抿著嘴看著楚昭王,而後才低下眉眼,避開楚昭王的眼神,亦是尊重。

「不知王上何所求。」

楚昭王端坐在桌案之後,聞言,便開口道︰「寡人有兩個兒子,章已經有了先生,小兒寬頑劣,卻沒有正經的先生教習。」

此話一出,包括旁邊的一直跽坐著的熊章,和殿中站著的施夷光,臉色都微不可查的變了變。

施夷光低垂著頭,沒有回話。

「先生以為如何?」楚昭王又開口問道。

施夷光聞言,抬頭,看向楚昭王,搖了搖頭,回道︰「草民鄙見,不可。」

「為何不可?」楚昭王看著施夷光,反問道。似乎沒想到施夷光這麼干脆就拒絕。

「小子鄙薄短淺,寬王子高貴,不敢隨意應諾王上之請。」施夷光看著楚昭王,答得也是淡定極了。

「哪里鄙薄短淺?寡人瞧你將朝兒倒是教的挺好。」楚昭王看著施夷光,說道。

施夷光垂著頭,無人察覺之時翻了個白眼。那是不知道熊朝私底下的模樣。

「怎麼?先生仍舊不願?」楚昭王看著底下站著垂頭斂眉深思的施夷光,微微皺著眉開口問道。

施夷光有些踟躕,片刻之後,抬頭看向楚昭王,凜然道︰「我已受聘于令尹府上,論忠論義,不當侍二主。」

話音落下,楚昭王還沒講話,一旁的子西卻是跽坐直了身子,開口道︰「若是如此,先生不必擔心。雖入申門下,申亦為楚國而行。今先生另謀,聘于王子寬,亦是為楚國而行。故而同忠同德。申更不會因為先生離府另教而心生不滿。」

上頭的楚昭王沒有說話,施夷光亦是偏著頭,看著跽坐著的子西,亦是沒有回話。

「令尹大人都這麼干脆,秉文小先生怎麼還如此扭捏。」一旁的另一個大夫開口笑著揶揄道。

施夷光轉頭,看向那說話的人,這個大夫,她自然認識。當年長卿先生來楚時,對她講的第一個人是令尹熊申,第二個人便是面前的這個老者。

楚大夫,申包胥。是伍子胥心心相惜的老友。也是伍子胥旗鼓相對的對手。

當年吳國進攻楚國幾近滅國。便是面前這老頭,跑去秦國借兵。在秦庭外頭不吃不喝哭了七天七夜。這才感動了秦王,發兵救楚。

這也是後來歷史上著名的‘哭秦庭。’

申包胥看著施夷光,目光落在她那雙看似沉靜的眼楮上。對視一眼,那雙琥珀色的雙眼里頭隱藏著的不安分和狡黠,讓他笑容一頓。

一眼之後,施夷光回過了頭。其實對于她來講,入楚宮,能做王子先生,看似已經是天大的榮耀。

但她想不通一點。

明明她跟熊章同生共死過,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楚昭王都該勸她為熊章所用。共患難的情誼也不是那麼好得的。

可現在不僅不將施夷光放在熊章哪里,還把她放在了同是嫡子的胸寬那里。

這是什麼個意圖?

施夷光模不到頭腦,也不敢妄自應允。

再者,施夷光從一介平民,若是攪入了楚宮之中,前途未卜。這事兒是一開始她便排斥的。

「先生應是不應?」上頭的楚昭王又開口道。此時聲音已經不似一開始的溫和了,帶著些許的不滿。

他登上這王位之後,還沒見得這般推拒自己的人。

施夷光抬頭,看著楚昭王,堅定的搖了搖頭︰「草民不敢應。」

「不敢應?」楚昭王反問道︰「先生這話倒是怪哉。何為不敢?」

「我非楚國貴族,身賤卑微,如何敢亂應?」施夷光站得筆直,看著楚昭王,面上板著。卻也沒有怯意。

「非貴族如何?」楚昭王听著施夷光的話,似乎懂了她所指,接道︰「我楚國雖貴族之外難以入仕,卻也不是沒有。多有賢德大才之人做我楚國高位者。先生若有大才,有何不敢?」

楚昭王勉強算得上個賢明的君主,比起他爹那個逼走伍子胥招來滅國之災的楚平王來講,對于賢才之士多有愛戴。

「草民自然知道,伯宛便非楚國貴族之人,亦能官至楚國大司馬。」施夷光看著楚昭王說道,話音不卑不亢,似乎說的只是一個事實,倒沒有諷刺誰。

只是話音落下,宮殿之中一瞬便安靜了起來,赫然無聲。

旁邊跽坐在子西位下的楚國大司馬子期,面上卻是板了起來。

前司馬伯宛非楚國人,為人忠貞稟直,又擅長帶兵打仗。也曾是立下了赫赫戰功。就這麼一個忠義之士,卻因太子少師費無忌讒言,被前令尹囊瓦斬殺。且滅了全家,燒死了伯宛一家子人。

只剩一根獨苗苗伯(pi三聲)逃到了吳國,被吳王闔閭收留。如今已官至吳國太宰。

這伯宛就是非楚國貴族入仕,官至高位,結果呢?正因為不是楚貴族,當時被小人讒言卻無人替他說話。誰讓貴族都抱成了一團呢。

直到八年前,柏舉之戰,吳國一路打到楚國老窩郢都,囊瓦叛國,逃到鄭國。棄國家于不顧,被楚昭王大罵是誤國奸臣,偷生于世,犬豕不食其肉。

那之後楚昭王也是一直痛恨著囊瓦。

這會兒施夷光好死不死,還滿臉淡然的把伯宛說出來。倒是說黑了一殿人的臉。

楚昭王看著施夷光,板著臉,帶著怒意。

施夷光不待楚昭王說話,便有又接道︰「如今王上要聘我為楚事。不敢拂,但有一言,不得不問。」

楚昭王板著臉,看著施夷光,過了片刻,才沉聲道︰「先生請講。」

「大王招攬我,到底是為了給王子求老師,還是為楚國招攬才人?」施夷光站的筆直,看著楚昭王認真的問道。雖然話語帶著傲氣,配著她的這幅模樣倒也不違和。

似乎正是該這般,少有妄自菲薄。

「有何不同?」楚昭王看著施夷光,听著她的話,面色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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