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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七章 做點什麼

距離湖邊幾十丈外的御花園觀景亭里,即便穿上了狐毛大敞,程紫玉和文蘭依舊有些發抖。

倒春寒,太冷了。

「再去找兩只炭爐來!」

程紫玉總算是明白了,文蘭何故讓她穿了那麼多,還準備了那麼多……

觀景亭被文蘭的人早早給霸佔下了,就因為這處居高臨下可以將湖邊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熱酒熱茶熱炭爐都拿來了,熱鍋油傘遮雨布也一樣未拉下。怕看戲不清楚,文蘭還準備了幾只千里眼,可謂準備充分。

程紫玉佔了個最好位置,正轉動千里眼……

對面的四位主演均已落座,歌舞上場,四人正舉杯共飲。

文蘭眯眼喝了口桂花釀。

「酸!」

程紫玉瞪了她一眼,拿了燒酒往她跟前一推。「這個不酸。你多喝點。」

文蘭嘶了一聲,翻了一白眼。

「瞧你,比這燒酒還辣呢?你天天往我胸口插刀我都沒說什麼,還不許我難得打趣你嗎?你家李純正在經受考驗,知道你著急上火。但你一定要沉著冷靜,關鍵時刻說不定還得你去救火呢!來來,我給你倒杯……梨花釀吧,去去火!」

文蘭難得逮到機會,自然話不停口。

「來,喝,淡定點,不怪你家李純招蜂引蝶,主要是他自帶光華。狂蜂浪蝶除不盡,你干著急也沒用,來,咱們喝一杯。我看啊,你是對的,與其去護食,還不如好好培養他,讓他習慣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如今日這樣,也挺好的。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吱聲,我一定風雨無阻來陪你。」

程紫玉好笑又好氣,哼聲懶得理她。

文蘭邊喝邊看,眸色漸冷。

「瞧瞧,那算是什麼宴?國宴還是家宴?什麼都不是!兩個家長帶著兩個小的,怪不怪?你先前不是抱怨怎麼就弄在湖邊了,這下可明白了?」

文蘭恰到好處扮演了「雙面人」的角色,一邊打探到了朝鮮王和文慶的安排,一邊還等著收拾文慶……

「嗯。大概明白了。」

「之所以在御花園,是因為這里來來往往的人最多。之所以在湖邊的公開場合而不是某處殿中,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做到眾目睽睽。之所以就他們這幾個人,就是想要引人猜測。之所以這個時候,因為飯後妃嬪們都出來消食走動了……

而之所以弄得這麼熱鬧,就是為了讓眾人走過路過都不忘被吸引了過來瞧一瞧。一道紗簾,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足夠叫人想入非非了。

听那鼓點敲的歡騰,有熱鬧誰不想看呢?而且還是外族的歌舞,從百無聊賴的後妃到經過的侍宮女,應該十有**沒見過吧?即便不喜歡,也得過來長長見識。那麼,很不幸,亭中的點點滴滴自然也就被人瞧去了。

雖不知亭中人都在說什麼,但卻不妨礙她們猜測啊。以訛傳訛倒是不怕,就怕有心人已經編制了謠言正等著傳播。」

文蘭沖程紫玉一挑眼。

「你是說……他們已經準備好散播謠言了?」

文蘭點頭。

「沒錯,文慶好歹也算是個公主,她敢拿名聲出來搏,就是抱了對李純勢在必得之心,她已將其視作了囊中物。她沒退路,所以一定會豁出去爭取。

李純不從,他們可以逼迫皇帝從。皇帝不從,他們可以利用輿論造勢,讓他們不得不從。從李純踏進了那個亭中起,其實便已經輸了那麼一點點了。不過你放心,時候還沒到,一切未成定局。」

「什麼時候是你說的時候?」程紫玉放下了手中千里眼。

「急了吧?」

文蘭剝了剝指甲。

「其實我之前的還沒說完,你先听。他們之所以不選水榭而用了八角亭,有兩個原因。

一,讓大伙兒看得更清楚。

二來,他們要的就是那涼颼颼的體感。我父王和皇上年紀都大了,這西北風吹著,興致再高又能坐多久?最多超不過幾刻鐘,他們必定會想著逃跑。之後麼,有人用點手段,難保不成孤男寡女之勢。哪怕什麼都不發生,也足夠叫人好好議論上一場了……

所以,文慶已造好的謠將在那個時候出現!隨後,一傳十,十傳百,闔宮皆知!」

文蘭探了腦袋過來,隨後一正色。

「我早就說過文慶不簡單。她還早就打听過你在宮里,而且還安排了人在出宮必經的路上守著你,準備了兩碗熱乎乎的湯水潑你,確保你兩個時辰內不會出宮。所以待會,‘李純私會文慶,兩人郎情妾意’的消息一定會傳到你耳里。我問你,在那種情境下,你會如何?」

程紫玉一愣。

會如何?眼見為實?大概會去證實吧?

此刻就這麼看幾眼都不舒坦,若沒有昨晚和今早文蘭的通風報信,這會兒真要見李純與文慶相會那煙雨亭中把酒言歡,自己還真就未必不上當。

「李純在宮中有勢力也沒用,這場宴席是朝鮮主辦,你瞧瞧湖邊,可大部分是朝鮮衛兵。所以他坐在亭中,他的人守在亭外也沒用,有些事未必能傳到他耳里。所以那些謠言,眾人的議論,你的狀態他也並不知道,你說,你若誤解了他,以為眼見為實後,會怎樣?

我按著你的性格分析了下,想來你只有三個選擇。第一,為了平息風波和謠言,大度寬容,忍氣吞聲,委曲求全,接受文慶。第二,便是大鬧一場,拒絕退步。第三,心灰意冷,黯然神傷,主動離開……」

程紫玉失笑著橫了文蘭一眼。

「看來你最近真的是很閑,這麼頭頭是道跟真的一樣。你將來若沒去處,我瞧著你去茶樓說書也挺好。」

「你別打岔!我沒說完呢,你心里清楚的,我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那三種選擇,不管哪一種,受苦受委屈的都是你。

你選第一種,那麼你與李純之間就多了一個人,就文慶那橫勁兒,以後你們家後院一定雞飛狗跳,第二種,你若是大鬧起來不美妙,壞了兩國情誼,受罰的很可能就是你。說不定婚事丟了,你的程家也會受牽連。

第三種最糟糕,好好一段姻緣就那麼沒了,離了心,傷了情,那就破鏡難圓了。縱然能修復,你們的感情還是傷了……

所以啊,文慶那小賤人昨晚真沒白盤算,不論正著玩,反著玩,如何玩,都一口氣把你們全算計進去了。你還能淡定下去?不急著想應對之策?說不定她此刻正巴望你去鬧呢?而且,她的壞水一肚子,我並不保證知道的是全部,說不定她還在哪里使了壞等你呢。」

听到這會兒,柳兒也急了起來,試探著詢問程紫玉要不要做點什麼。

「依你們看,我該做什麼?」

柳兒搖頭,文蘭的餿主意開始亂出。

「太後疼你,你去求求她老人家?」

「既然涉及了兩國,又屬聯姻,那就是國事。後宮不得干政!她老人家好不容易收了權,我這麼做豈不是連累她。明早哪怕文慶背後不去煽風點火,太子那里也會抓住機會聯合了御史勸誡太後頤養天年。豈不是便宜了皇後重出江湖?你家朱常哲知道你出這麼渾的主意,還敢要你?」

文蘭哼聲。

「那麼,你假裝去湖邊走一走,然後掉進湖里,李純一見,自然會來救你。他們的聚會也就完了。」

「更糟!」程紫玉瞪眼文蘭,這都什麼餿主意。

「第一,我怕冷,第二,我還要臉面。第三,我會游水,南巡時大伙兒便知了。最重要的是,我要那麼做,文慶那里便更有說辭了。

都不用一刻鐘,只怕整個京城都知我抓了李純和文慶兩個什麼見不得人的苟且,所以一時想不開,跳湖自盡了……原本沒譜的事,反而成了板上釘釘。

屆時文慶的名聲受了損,李純不負責也要負責了。我不但欠她人情,還給了她順理成章的機會。去去去,你都是什麼爛主意……」

文蘭撇撇嘴。

「你真不做什麼?」

「我相信李純。既然文慶知道我在宮中,他一定也知道了。他不會讓我煩擾的。」程紫玉干了一杯酒,沉了沉氣。「我對他有信心。他是可靠的!且看著吧。」

文蘭哼哼了兩聲……其實,她已經想好了。李純若真對付不了文慶,她會出馬的。程紫玉近不了那八角亭,但她這個朝鮮公主可以啊。她隨便找個由頭,就可以攪亂了那局。

「我若是你,李純若搞不定,我便主動提出收了文慶。但有要求,便是讓她做妾!你是主子她是奴才,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只要我文蘭在大周,便能斷了她的後路,到時候她還不是隨你拿捏?你讓她晨昏定省,讓她端茶遞水,讓她給你梳頭洗腳,那也挺痛快吧?」

「可別。她給我端茶遞水,我還怕她下了毒呢!」程紫玉咳了起來。「你若喜歡折磨她,不如求著朱常哲連她一塊兒收了,我可不要。眼楮進了沙子再無視也會硌得慌,她難過我就能好過嗎?我的小日子可不要外人來摻和……我這輩子,一定要好好活!……」

這個文慶,休想進他的門!

……

臨湖亭中,精致席面已經擺下。

由于是朝鮮王做東,這亭中已是好一番的布置,極具外族韻味,皇帝也覺得新鮮。

然而縱生了足足五只炭爐,依舊難擋冷意。強風一吹,便叫人直打哆嗦。

皇帝強忍不適,上來先一頓夸。

「皇上客氣了,剛剛的歡迎舞是朝鮮族歡迎貴賓時的禮節舞蹈。古高麗禮節與大周略有不同,講究個共舞眾樂。不分男女,也不看身份,意在群聚共樂,臣等無禮,皇上莫怪。」朝鮮王很順利給文慶對李純「不合規矩」的獻花舞找了個理由。

「文慶在祭天禮擔任過領舞,今日獻舞,正是祈禱大周朝鮮兩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共享繁榮,永世交好。」

皇帝自然連連叫好,又開口賞了文慶,並一副津津樂道的模樣點評了歌舞。

隨後,李純听見皇帝喚了于公公,悄聲命其去不遠處的水榭布置一番,擺上炭火和熱茶,他一會兒要過去休息……

皇帝被朝鮮王拉了喝酒,文慶則拿了酒壺和酒盅上前給李純行禮。

「公主不是還有傷在身嗎?」

李純自顧自先倒了一杯酒,朝鮮酒,果味的。

「您既然有傷,還是坐那兒吧,身子要緊。再勞累了傷口,李某人可擔待不起。」

文慶笑魘如花。

「多謝將軍關懷。將軍果然宅心仁厚,擔得起任何美名。多虧了將軍及時救治,文慶的傷已無大礙了。如此,文慶便又欠了將軍一個人情。

一救一治,這兩份情,文慶一定會報答。您既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要敬您幾杯的。更何況,今日李將軍可誤會了文慶。眼下有機會,將軍可得給個機會容文慶解釋清楚。」

朝鮮王見狀立馬笑到︰

「李將軍是那種小氣之人嗎?有話直言便是。是誤會總要解開,你但說無妨。」

文慶頓時應了。

「是誤會。我與將軍的確是偶遇,我也的確是滑倒了,絕對沒有算計之心。今日我是帶了兩枚帕子,可女子出門,都是那般,為防突發,都至少要帶上兩條帕子的。而我今早所著的是淺綠,能配的顏色實在不多。找來找去,也就那淺黃不算突兀,便帶了兩條。」

文慶放下了手中杯,早有準備地將那兩枚帕子拿了出來,鋪到了李純跟前的桌面上。

「我當時說兩枚帕子不一樣,是真的。您瞧,這里,這里,還有這個邊,都有所不同,不細瞧是分辯不出的。」

李純並沒低頭看帕子。過去了那麼長時間,這個證據早就失效了。所謂差異,也就是幾針的功夫。她能拿出來,肯定是準備好了。

「當時您不听我解釋,確是誤解我了。我心里坦蕩蕩,才會毫無顧忌拿身上另一條帕子擦臉。是不是?」

「這事,過去了就罷了,不用再過糾纏。帕子收回去吧。」

「這事還是要解釋清楚……」

「拿走!」李純很不耐地揚起了聲。

帕子擺在他身前桌案上,有陣陣香氣浮動,叫他煩躁並厭惡。

她如此死纏爛打還沒有半點眼力見嗎?還是她要倒他胃口?她有這個必要嗎?

李純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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