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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章 撒網捉魚

金玉當然騙了朱常安!

好不容易有從地獄里掙月兌出來的機會,她自然是要掩蓋掉有可能再次被放棄的任何可能。

當日老爺子給了她和她娘三個選擇,她們沒選好,選了第三條。

沒法子,她娘舍不得死又不願出家,好死不如賴活著,她們選第三條時毫不猶豫。

第三條是永遠不能出現在程家人面前,必須在老爺子監視和安排下遠離荊溪,去過等同于半軟禁的生活。

可程下手那麼狠,她們被扔到了走都走不出,逃都逃不掉的深山老林一破茅屋里自生自滅。

那個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推門四周都是山,對方只留下一包種子和一點點的米面就揚長而去。廖氏縱然在尼姑庵待了一陣,可也就是學會了洗衣挑水和做飯,真要讓她種田種菜,她是一竅不通!

她們吃不飽穿不好,咸菜都吃不上,更別提肉了。白日還好,可一到晚上,各種竄來竄去的的動物,四處亂爬的蛇蟲鼠蟻便都伴著鬼哭狼嚎的風聲出現了。她們娘倆兒就那麼縮在一起尖叫著……

只不到十日,她們便感覺挨不下去了。兩人都悔了,她們不該選第三條的。金玉甚至開始抱怨廖氏,是廖氏的自私毫不猶豫拒絕了前兩條,她們才淪落到這個地步……

金玉想要拿深藏的兩樣秘物去與程家和程紫玉做交易,被廖氏擋住了。

「不能!程家要是知曉我們手上有陷害他們程家的東西,那連命都不會給我們留,我們就死定了。再等等,還不到山窮水盡,萬一你爹還會回來找我們呢?」……

有天大風大雨,屋中漏水嚴重,為了保住最後的棲息地,金玉冒雨上了屋頂拿東西修補破瓦。

她摔了下來,傷了腿,還著了涼,病得很重,半死不活……

程紫玉來了,看著她,最後笑了笑,眼神里高傲還帶了點戲謔。

「不管你是真的挨不下去還是用了苦肉計,在我心里是不希望你死的。不如,咱們重新做個交易?」

之後,金玉得到了醫治,生活也有了些改善。而程紫玉則得到了金玉母女甘願落定為程府奴婢的文書……

金玉做夢都希望有一天會有英雄來將自己救出苦難。

有一天,英雄來了,還是個皇子,她豈能再讓自己踏錯一丁半點?

今日朱常安找到金玉後,自是連連發問。

金玉不明白男子為何對自己和程家的事了如指掌,甚至是某些秘密他也知曉,可她管不了那麼多,她只想盡一切可能抓住這次機會。她要留在這個皇子身邊,她不要再回去那個地獄里。

她編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話,只恨不得能給自己鍍上一層金。

她瞞下了她奴婢的身份和廖氏前些時候的「丑行」,她給朱常安編了一個故事︰

程睿帶了她娘回到荊溪後,程紫玉便和何氏在程家大鬧,老爺子發了火,要送她娘去落發為尼。

程睿不肯,于是她們被程紫玉陷害,惹怒了老爺子,老爺子便要連她一起發落了送尼姑庵。是程睿救了她和她娘,為了躲避程家的搜查,把她們先藏到了山里……

「程睿為何不把你們安置在外地?」朱常安不是傻子,自然拋出了疑問。

「我爹被監視著,他一開始是打算將我們送出荊溪的。可程老頭子勢大,我爹沒敢鋌而走險。想著山里安全,便讓我們母女在那兒忍忍。」

「你們怎會過成這樣?」

「我爹也被程紫玉算計了,鋪子沒了,銀子沒了,權也沒了。再後來,我爹被控制在程府,再沒法來看我們。結果……我們……就這樣了……」

金玉有幾分小聰明,編的還不錯,至少大方向上,朱常安並沒找到任何漏洞。她還很會看眼色,說話間便發現朱常安對程紫玉很有敵意,頓時就把握到了討好之道……

朱常安前世所有記憶恢復才幾日,又沒有親自跑荊溪,他的心月復這次帶回來的有用訊息太少,尤其關于程家內部的種種,或許是因為程紫玉刻意的防泄密,所以他能打听到的消息並不多,因此他並不能第一時間判斷出金玉所言的真假……

就這樣,他上了金玉的當。

他壓根不知程睿對金玉母女的恩斷義絕,也不曉金玉竟然對他謊話連連。

所以,朱常安才敢毫無顧忌帶走金玉。

因為金玉在程家一直是「小姐」的存在,她是個私生女。程家有不納妾無庶出的規矩,所以程家上下的戶籍上壓根沒有金玉的名字。

金玉的戶籍還在山東,在陳家!在一份他們前世秘密的陳家案的名單上!她是陳家的遺孤!

一個私生女,上不了程家族譜,也不可能被列入奴籍。正是如此,朱常安才敢毫不猶豫將她帶走,帶走!他壓根沒想到,金玉已上了奴籍!……

說到底,是程紫玉搶先了自己一步!是她佔了先機,自己醒來太晚了!前世的這會兒,金玉早已對他投懷送抱,暗許終生,並將她的那點底兜了個干干淨淨。可今世,程紫玉卻搶先,斷了他的好多路!氣啊!

朱常安感覺胸口翻涌,有血氣在往上沖,手骨也被捏得  響。

下午找到金玉後,他就已經開始盤算要怎麼對付程紫玉了。在確認了前世推倒程家的兩樣東西還在金玉手中時,朱常安最後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之後他想了不少。

他最後還是決定,要把金玉帶到程紫玉的跟前。

程紫玉最近太囂張了,他要讓她知道,她還有把柄在自己手上。他要在拿捏住程紫玉之時,送去他已經盤算好的陷阱。

當然,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此刻他的上升勢頭相當好!他的一眾兄弟都處于霉運而他恰恰春風得意,這麼個關鍵時刻,他不能讓程紫玉出來壞他的好事,他還想著憑借春風還在,好好再上一層呢!……

事實證明,他還是沖動了。

金玉的曝光太早了,應該再等等的。

朱常安悔之晚矣。

這會兒的他明顯處于了下風,而他尚不知程紫玉想要的是怎樣一個結果。

他擺出了一個頗帶了些扭曲又勉強的笑。

「程小姐,顯然你我二人是被這丫頭給騙了。本皇子在這里給程小姐賠個不是了。真沒想到我這半路救回來的丫頭竟是程府的人。按理,程小姐手里有文書,本皇子是該將人還回去的。只不過……

程小姐也知道,本皇子前幾日為救聖駕傷筋動骨,極不舒服,買來這丫頭後,意外發現這丫頭會一手好推拿。一出手,便為本皇子緩解不少疼痛。程小姐不如給本皇子個面子,就忍痛割愛吧?」

朱常安輕飄飄的視線往女眷方向掃,那里站立著兩位王家的小姐,他是王家女婿,王家人自然是要站在他的這一邊的。

還好,那倆小姐還算識相,快速反應了過來。

「是啊,紫玉,四皇子的身子是奮不顧身為救皇上而受傷,自然是他的身子比較重要,金玉既然會推拿,便留在四皇子身邊更有用處,也算是為大周效力了。」

「沒錯,紫玉,你就別爭了,四皇子是花了銀子買的金玉,這事也不能怪在四皇子身上。金玉既然是個奴才,也沒什麼了不得,你就讓一步吧。」

程紫玉冷笑掃過眾人,卻無意瞥見不遠處五皇子抬了抬眉。

他的眼神帶了詢問,似乎見她弱勢,正問需不需要聲援和幫忙。

程紫玉微一擺下巴,表示不用。

對方淡淡一笑,便帶了看好戲的意味繼續抱胸……有點意思,一挑多,她要怎麼贏?朱常哲很想看看。

「我家金玉只是個賤婢,往日里在泥塘里推泥倒是很拿手,沒想到還無師自通成推拿高手了。」

程紫玉這句連消帶打,不少人聞言憋笑,朱常安更是面色發青。這是在罵他是攤爛泥呢!

「四皇子花了二十兩買金玉是吧?那我這個主子便吃點虧,一賠十,還您二百兩,總足夠四皇子放過金玉,重新找個推拿師了吧?」

「程小姐何必強人所難?你也看到了,你這丫頭並不願跟你回去。既然說到銀子,本皇子也願意出二百兩給程小姐,權當我買下了這個丫鬟。」

這會兒的朱常安端的全然都是為民做主的腔調,時刻不忘表現他的中正仁和。程紫玉哪里能讓他如願?

「四皇子這是要仗勢欺人,恃強凌弱,強買強賣,藐視律法嗎?若是那般,民女便要求皇上做主了!」她突然一改剛剛的柔和,轉而強勢起來,這一頂頂大帽子扣出去,不止是朱常安,就連圍觀眾人都莫名感覺後背一凜。

朱常安上前一步,低聲道︰

「程紫玉,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我父皇這會兒看我正順眼,只要我傷勢需要,別說一個丫鬟,就是你……」

「那就試試!」

程紫玉直接打斷,反而揚聲開口,底氣十足。與她一比,反顯朱常安略微有些偷模。

擲地有聲之音已經出現︰

「金玉雖是我家奴才,可她卻是我程家耗費了多年培養起來的人才。我程家以陶起家,可這金玉已經至少學去了五六分的本事。這會兒四皇子以身份壓人要帶走金玉,可不是仗勢欺人?

金玉一手手藝,四皇子要了她卻只為推拿按摩,這可不是恃強凌弱?

我說出二百兩給四皇子,是因您出了二十兩買她,這是對您的補償,可您卻反而打算同以二百兩再買我手上契約,這豈不是強買強賣?

視白紙黑字,朝廷認證的正經文書不顧,想買就買,這就是藐視大周律!……」

程紫玉威武霸氣,說的兩位王小姐暗自跺腳,朱常安面色滴血,朱常哲笑開了花……

「而民女這會兒之所以還願站在這兒與四皇子說話,正是民女給了您這個面子,更是體恤皇上辛苦,不忍打擾皇上休息,但並不代表我是商戶就可以任您欺辱!」又一頂帽子,直接上升到了階級問題。

「程小姐無理取鬧……」

可朱常安剛一開口,卻叫抱著胸走上前來的朱常哲給打斷了。

「程小姐息怒。咱們對事不對人,絕對沒有要欺辱商家之意,是我四哥說話欠妥,讓程小姐不舒服,我這個做弟弟的代他道個歉。」

「你閉嘴,你一邊去,這事與你無關!」朱常安氣悶至極,他真想一巴掌扇去朱常哲臉上。這唯恐天下不亂的狐狸!要道歉輪得到他?何況自己沒說話,他這一道歉,不等同承認自己是錯了?這個混球!

還有,為何朱常哲和程紫玉在眉來眼去?怪不得這賤人這般囂張,真沒想到,這一世她沒能勾搭上李純,倒是已經攀上了另一條高枝,果然賤人無疑!

「四哥這話可不對,這宴席我是主管,這席面上出現了不愉快,我自然有義務來調停的。」

朱常哲不懷好意,朱常安壓力驟增。

他的拳握緊了又松開,再握緊,再松開……

他如何不知,這個五弟只怕已打起小算盤來了。這邊稍有不對,朱常哲必定會先一步拿下金玉,隨後大道理一堆地將人扣下,然後將所有主動權全都掌握在手上……

「五弟,當四哥欠你個人情,這事就留待我與程小姐自行解決,成不?」

「程小姐,您覺得呢?」朱常哲看都沒看朱常安一眼。

程紫玉點頭。

隨後朱常哲乖乖退到了十丈外。

對弟弟低聲下氣,卻還當眾被忽視,這樣的場景,叫朱常安更氣了。既因被朱常哲落了面子,更因倆仇人之間的勾搭。

「真沒想到,你本事這麼大,還跟那條狐狸攀上關系了。」他恨恨咬牙輕罵了句。

「哦,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你沒听過?」程紫玉沒否認,存心要氣一氣朱常安。

隨後,冷眸閃過,她沒給朱常安接話的時機便當眾揚聲,義憤填膺痛斥起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受了多少委屈。

「四皇子,不是我無理取鬧!金玉我必須帶走,是因為她兩個多月前,從程家偷竊了不少東西,隨後逃離了程家。程家已經尋了她幾個月,苦找不得。您若不把她交給我,我便有理由相信,兩個多月前是您帶走了她,是您與她私相授受,是您與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常安已經如芒在背,他有種感覺,對方綿綿密密的網正向他撒來,似乎往哪里都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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