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斜眼睨他。
他不也帶著百十號人四處的晃悠,弄到現在,跟來蜀地的,比徐家現有的還少一點。
「可不是,」管大喘了口氣,半點也不虧心的附和。
周小六立刻點頭。
柳福兒轉眼,發現在座的每一個都是十分認同的模樣。
她低下頭,扒拉口湯餅,默默的咬。
吃過午飯,梁二道︰「除開哨探,你們都收拾一下,裝成苦力,混上船去。」
周小六應了聲是,與鄭三幾個都快步出門。
匆匆兩日,城外的騎兵被盡數接近城來。
是夜,梁二與管大告別。
管大有些不舍,卻也知道此時不是惜別之時,他輕捶梁二胸口,道︰「待到邊關無事,你可要記得回來看我這個老家伙,倒是可別忘了拎上幾甕燒白。」
「到時定與管叔一醉方休,」梁二拱手。
其後,柳福兒暗自翻著白眼,月復誹就他那酒品也敢跟人喝。
劉大擠著眉眼,探了腦袋過來,道︰「參軍,倒時可別忘了帶上我。」
梁二一笑,豪邁的道了聲好。
牆外,熱鬧的聲音逐漸響起,那是店鋪陸續開門的響動。
梁二再不敢耽擱,忙拎著包著甲冑的包袱與柳福兒,趁著尚未亮起的夜色,往阜頭奔去。
此時的阜頭,火把三五處就一個。
寬闊的場地被火光點得通亮。
只是隨著漸漸泛白的天色,火把的光亮轉而微弱,漸漸泯滅在萬丈的陽光里。
阜頭邊,開闊的場地,許多或穿或搭著麻衣短褂的漢子逐漸聚攏過來
梁二看那些半露精壯上身的漢子,悶不吭聲的解開衣襟。
「你這是做什麼,」柳福兒見他這般,頓時大驚。
梁二面無表情,「外面都這樣,我特立獨行,豈不一眼就被認出來。」
他剝完自己,就要剝柳福兒。
「那不是也有沒月兌的嗎?」
柳福兒揪著衣襟,縮成一團。
梁二盯著她不語。
柳福兒把衣襟撕開個小口,把里面東西拿出來,悄悄塞進包袱,才丟給他道︰「我這麼瘦,不論月兌不月兌,只要眼不瞎,就不會相信我是人力。」
這點梁二倒是贊同。
柳福兒見他點頭,很是心塞。
她起身往外,梁二忙問︰「你去哪兒?」
「我從水里潛過去,」柳福兒丟下一句,往遠處的水面行去。
梁二抬起的腳立刻落下。
沒辦法,誰叫他是旱鴨子呢,落到水里,跟石頭相差無幾。
他緊跟了句,「我在船尾等你,」等到柳福兒走遠,才挺直脊背,做出急匆匆的模樣往船上跑去。
把手貨船的公差手扶佩刀,眼望前方,就連半個眼神也沒分過來。
負責掌舵的船主清點完人數,確定其他一切都沒問題之後,號令船員各就各位。
杜五立在船頭,笑吟吟的與特地趕來的縣令拱手,而後喝令開船。
公差將固定貨船的繩索一一解下,扔在水里。
隨著船帆高升,搭板撤下,貨船悠悠離開阜頭,沿著水流往城外而去。
船尾,柳福兒抓著繩索的解扣,艱難的往上爬。
梁二趁著周圍沒人,趕緊把她拉了上來。
柳福兒哆嗦著佝僂在一起,細細的微風好似一把把細小的冰錐,順著她毛孔狠很扎進去。
梁二見她凍得嘴唇青紫,臉色煞白,便把外衣搭在她身上,側身立在風口,道︰「這里人多,那是下去底倉,小六在那兒找好藏身地方了。」
柳福兒微微點頭,扶著梁二的胳膊,往艙底去。
柳福兒的手比冰還要冷,顫顫的,好似被凍壞了的柔弱幼獸。
梁二心弦一顫,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想要把她抱入懷里的念頭。
柳福兒低低打了個噴嚏,抱歉的笑笑。
看著她沒有半點防備的眼神,梁二臉上一熱。
柳大把自己當兄弟,他卻生出那樣的情感。
他很想扇自己一嘴巴,卻又實在難以壓抑那種念頭。
柳福兒沿著台階下到艙底。
才一落定,就覺得周身一陣暖意。
她放開他的胳膊,攏了攏衣裳,沿著窄仄的通道,扶著糧袋慢行。
梁二望著她背影良久,直到她徹底走進黑暗,才合攏斜開著的小門。
將所有一些都掩在黑暗之中,包括他心里的那一點悸動。
柳福兒還在往前走著,一直走到貨艙盡頭,才隱約看到一點光亮。
周小六听到動靜,探出頭來。
柳福兒清楚,他在明,她在暗,他未必能看清自己,便先道︰「好香,什麼東西?」
「烤羊腿,」周小六笑道︰「咱們兄弟有個混去廚下,我趁著夜里,弄來的。」
柳福兒抽抽鼻子,轉過去,見尺許寬的空地上鋪著紙包,上面有烤的表皮微焦的羊腿和六七個胡餅。
周小六把油燈遞給她,道︰「委屈你和參軍在這兒先躲一會兒,等出了城,咱們就動手。」
柳福兒笑笑道︰「不急,等天黑些,才好動手。」
周小六看她。
柳福兒笑眯眯︰「你去游山玩水會急三火四的嗎?」
「听他的,」梁二從後面過來,道︰「徐九且瘋著呢,就算有人報信,起碼也得兩三天才會過來匯合。」
周小六答應著,側身讓梁二過去,才轉而往上去。
柳福兒把油燈擱下,把羊腿和胡餅收起來。
梁二將包袱扔過來,道︰「把濕衣裳換了。」
柳福兒正好也這麼想,便想解包袱。
梁二側頭看到,頓如扎了眼楮一般,忙轉回去,道︰「我去前面守著。」
柳福兒拿起油燈,道︰「那邊黑,把燈拿著。」
梁二很不耐煩的擺手,道︰「別廢話,趕緊的。」
柳福兒撇了撇嘴,把油燈擱在稍遠些的過道上,讓遠處的梁二可以看到跟前的事務。
她躲在糧垛後面,把包袱角落的字條先拿出來,確定沒被人打開過,才把衣裳層層解開。
待到最後一層纏胸時,她頓了頓,手指微抖的把繃帶解下。
繃帶太濕,如果繼續纏著,才剛穿上的衣裳也會被打濕,到時梁二定會察覺不對。
柳福兒將繃帶藏在濕衣服里,將衣裳一層層穿好,而後將信妥帖的塞進衣襟里。
梁二雙手攥拳,听著身後的聲響,他耳根一陣一陣的往上冒熱氣。
燻得他眼紅喉緊,恨不能就地打一套拳,或是耍一套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