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鋪滿積雪的走廊,玄姝推門走進和宜房。
陸言被搖醒後嗷地叫了一聲,拉住玄姝的手不肯放︰「姑娘,請一定要為在下的清白負責,我明天就娶你過門。」
玄姝冷冷地推開他的手,淡漠回應︰「我又不是人,負什麼責。」
怎麼這年頭罵自己不是人,那麼理所當然?陸言一下子愣住了。
若不是玄九每隔幾天渡修為,又搶來陸言解除體內陰寒,她早已香消玉殞。玄姝尋了一張椅子緩緩坐下,神情疲憊。
陸言環顧四周,才驚覺此地富麗堂皇,房梁上形態各異的蛇肆意扭曲,他沉吟半晌,玄府——玄姝。
驚愕萬分,他下意識往里挪了一點,指著她問︰「你……你是蛇族的玄姝?」
不過又是一個庸俗且淺薄的妖精罷了,玄姝噙著冷笑輕蔑回應︰「是啊,怕了吧。」
沒想到狐族滿妖界追殺的玄家兄妹就藏在此處,可——與他又有什麼關系呢?他並不需要討好誰。
見他沉吟不語,玄姝揭開面紗,露出猙獰面孔,似笑非笑問道︰「真的不怕?」
她是個絕頂美人,深入骨頭的刀痕卻廢了這張臉,陸言魂游天外,半晌後淡然回應︰「不怕。」
哦?遇見奇跡了麼?玄姝漠然挽上面紗,相處越久,她就越覺得世上沒有任何人值得她信任。
雪花透過窗口飄進和宜房,玄姝臉上浮現慵懶笑容,笑道︰「說不怕,可你怎麼在發抖?」
陸言狐疑地順著玄姝的目光偏移,見她捂嘴竊笑,心知被戲弄了,卻沒有一點惱怒之意。
正竊笑,玄姝忽然發覺陸言目不轉楮盯著她看,她下意識撫上面紗後殘缺的臉,怒火中燒,起身呵斥道︰「盯著我看作甚?」
陸言無視她的怒氣,依舊淡然,不假思索回答︰「因為你好看。」
玄姝咻地站起,直接拿下面紗,來到陸言跟前,冰涼手指摩挲他的臉,近在眼前才發現她傷痕猙獰得深入骨髓。
玄姝故意貼近他的臉,你好好看清楚,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看!
陸言愣然呆滯之余不敢喘息,她溫潤的呼吸噴薄,清晰可聞。
「少在我面前耍花樣。」
玄姝惡狠狠說完後,陸言仍在細細打量,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玄姝恍惚放開他,漠然退到桌子旁坐下,撫上刺手傷疤,天蠶絲連接破碎的臉,無法拆除,無法消融,也就注定了她未來不管多強,都得頂著這張臉生活一輩子。
她還不至于狂妄到連自知之明都沒有,傷及本體的傷,再怎麼幻化,也無法消散。
玄姝背對著他很久沒有說話,陸言暗暗心急,徑自解釋,也不管她有沒有在听。「我並非有意惹你生氣,我陸言對天發誓,日後若有絲毫怠慢,天打雷劈。」
「不嫁。」玄姝簡單利落回應著。
容貌盡毀卻依舊落落大方出現在眾人面前,她該如何堅強才能扛得起非議。
細細想來,竟覺得心疼,陸言一時不慎便動了惻隱之心。
他委屈道︰「跟我回家。」
玄姝很尷尬,她作為一個姑娘都不在意,他不是應該慶幸和歡喜嗎?听得多了,她也著實氣惱,黑臉說道︰「如此情況,是否應該說你入贅比較好?」
陸言順從點點頭,然後才意識到什麼,忽地改口說道︰「家中家教甚嚴,不能入贅,請姑娘海涵。」
一道悅耳活潑的聲音從走廊傳來︰「為何?我家小姐委屈你了?」
人未至,語先聞。
陸言稍稍拉上錦被蓋住暴露在冰冷空氣中的肩膀,扭頭發現房里多了一個鮮活得如同彩繪瓷人兒的侍女。
他轉向玄姝解釋︰「實在一言難盡,姑娘若嫁,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些秘辛,不能知與外人,免得橫生枝節,遭遇不測。
話音剛落,玄九推門走進來,站在玄姝身邊笑道︰「看來,我選的人還不錯。」
陰寒之毒甚重,沒想到陸言只消半天就能蘇醒,感覺撿到寶了呢。
陸言按住胸前的錦被以防滑落,狠狠剮了玄九一眼,恨不能吃了他,就是玄九在大街上把他打暈綁來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強搶民男,還有王法嗎?
玄姝瞟了陸言一眼,漠然回應︰「他只是個赤階中級小狸貓。」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留下來也沒什麼用。
玄九羽扇輕搖,戲謔地看一眼神情急劇變化的陸言,回應道︰「這樣他就跑不了,只能乖乖听話了嘛。」
結果已如此,玄九說得也有理,赤階就赤階吧,不要也要了,還有什麼好說的,玄姝轉身直接對陸言說道︰「回去吧,反正你也沒什麼損失。」
玄姝干脆利落的樣子嚇壞陸言,這一家子都好不講道理。
陸言正暗暗著急時,忽見見玄九笑得放肆,恍然驚覺錦被不知何時滑落,胸膛一覽無余,他忽地臉紅到脖子根,拉起錦被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玄九沉吟一會,拉著玄姝的手走到另一處壓低聲音商量道︰「府里也不缺他一雙筷子,留下吧,省得我還得趴在牆頭上看哪個順眼。」
能入他法眼的可不多,何況陸言長得不錯,且天賦異稟,將來至少不會成為累贅。
迎接兩人目光,陸言打了個激靈,若只是說悄悄話也就罷了,偏偏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很是令人驚恐,他不禁感到頭皮發麻,打起十二分精神謹防被賣。
玄姝回應後,玄九不懷好意地走到陸言身邊,不等他說話,直接一掌打暈,幻化銀針扎破他手指,精血滴落紙上後青光大起,契約已成。
玄九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