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女牢最里面的幾間牢房里,靖寧候府一府的女眷已經在這里面待了有一段時日了。
刑部大牢這個地方,莫說是女子,就是一般身強體健的男子,在這里熬上一段時日,也會月兌了形。
那些曾經高門深院里的光鮮驕矜的貴婦貴女們,如今早已看出不原先的靚麗和嬌貴,這里的時間奪去的不光是她們光鮮亮麗的外面,更是她們曾經所有的依仗和神彩。
在這里熬過一個又一個日夜之後,她們甚至連最初的惶恐和不安都被慢慢磨去,剩下的只有麻木和最卑微的苟且的活下去的願望。
肖氏蜷縮在其中一間牢房的角落里雜亂的稻草上面,垂著頭,身形看上去比剛進來時消瘦了許多,粗布制的囚服穿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听到牢門被打開的聲音,肖氏緩緩的抬頭,眯著已經深陷的雙眼,下意識的眯著眼朝著牢門的方向看過去。
除了最初幾天被提審過幾次外,這間牢房已經很久沒有被打開過了。
大牢里的光線昏暗,來人也如同肖氏一般,微眯著雙眼。
微微仰著頭的肖氏雖然仍是可以讓人從五官上判斷出她曾經的美貌,但那些美貌也只能是曾經的了。
如今的肖氏面黃肌瘦,眼窩深陷,曾經水光盈盈清澈動人的雙眼里如今只剩下渾濁和黯然,在麻木的表象下面深藏著絕望和惘然。
牢房的門口,刑部侍郎正朝肖氏看過來,在刑部侍郎的身後,還站著一名獄卒和一名女犯。
肖氏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才總算認出那名女犯是前幾日被關進隔壁牢房的那名女子,昨日剛被提審過的。
刑部大牢那種看不到希望又異常無聊的日子幾乎可以把人折磨瘋,在這樣的日子里對新進的同伴的關注自然是可以讓人的精神得到一些寄托的。
肖氏有些好奇,但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看著牢房的門口。
「帶走!」刑部侍郎只朝里面瞟了一眼,然後招了招手,跟在刑部侍郎身後的那名獄卒立馬彎腰進了牢房,很是粗魯的將肖氏從地上拖起來,拽著她往隔壁的隔壁牢房去了,將她推進里面後,將牢房的門鎖好。
而本來在肖氏隔壁牢房的那名女囚則被關進了肖氏之前的牢房里。
肖氏不知為何突然給她們換了牢房,但是換不換牢房又有什麼關系和不同呢。
這間牢房和之前的那間牢房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一樣的狹窄昏暗,一樣的潮濕陰冷,一樣的散發出陣陣霉味。
肖氏神情麻木的蹲在新的牢房的角落里,開始在心里默默數今天是她被關進這里的第多少天。
在刑部大牢的待得久了的人,一般都會忘了時間。
但是肖氏沒有,她每一天都在數著時間,一遍又一遍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哪一日進來的,在這里已經待了多久。
計算日子似乎成了她在這里面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但是,她計算得越精,計算得越久,她的心便越來越涼,越來越迷惘。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從那一天開始,她心底里開始涌出一絲懷疑,懷疑自己的堅持,懷疑那個人說過的話。
可是,每次當這種懷疑從心底里冒出來時,她又總是急匆匆的將那些念頭趕緊掐滅掉。
每每此時,她都為自己居然會產生這樣的懷疑而感到羞愧和負疚,她會覺得自己對不起那個人對她的信任和情意。
可是,這樣懷疑的念頭就算被她果斷的掐滅過無數次,它卻還是以一種異常頑固的姿態,一次又一次的冒出來,而她對此根本就毫無辦法。
她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那個人能夠早些兌現他對她的承諾。
她在心底里發誓,如果她真的能夠離開這里,那麼她願意將此生都真正毫無保留的獻給那個人。
只是,現實似乎永遠都不會如同你的願望一般契合你的心意。
在一次又一次的矛盾糾結之後,肖氏的心開始變得越來越慌,她的冷靜和信心也慢慢的被時間一點一點的侵噬掉
在肖氏被換了牢房的第二天夜里,她親見了她之前的牢房里的有人行刺,而那名行刺之人分明是沖著她去的。
因為那名前一日被換到她之前的牢房里的女子照著她容貌化了妝,不細看根本就讓人看不出來那個人不是她。
當刺客在被刑部抓獲前自盡後,刑部侍郎將那名女子帶到肖氏面前時,肖氏看著面前女子和自己一樣的容顏,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在那一刻停止了運轉。
在刑部大牢里自然不會有好眠的夜晚,所以,當她之前的那間牢房里剛剛傳出響動時,她就醒了。
她驚恐的見證里面的那名女子與刺客交手以及刑部侍郎帶著衙役突然出現,然後刺客自盡的全過程。
「我想,不用本官多言,你應該知道,刺客要刺殺的目標是誰!」刑部侍郎盯著處于呆滯狀態的肖氏,一字一字清晰的道。
肖氏慢慢的將視線從對面的女子的臉上轉到刑部侍郎身上,她眼中有著深深的不可置信和矛盾痛苦,失望,迷惘和一些其它的更深的情緒。
「走吧!」刑部侍郎不再看她,轉身往外走去,他身後的獄卒將肖氏的牢房門打開,進去將肖氏帶出來跟在刑部侍郎身後往外走去。
牢房的通道里散發出陣陣刺鼻的潮氣和霉味,已經在大牢里待了許久的肖氏早已對這些氣味不再敏感,她神情麻木和呆滯的任由獄卒推搡著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大牢的通道里的光線不是很好,刑部侍郎走得並不是很快,不過,就算是走得再慢,他們也最終會走到他們的目的地。
上了前面的台階,再往旁邊拐過去就是提審室的方向了。
「大人!」在拐角處的暗影里,那名刑部侍郎剛剛進來時所看到的獄卒依舊守在那里,見到他們出來,他連忙彎腰行禮,聲音也如剛剛一般帶了些惶恐與諂媚。
「嗯!」刑部侍郎微微頷首,淡淡的應了一聲,腳步未停,施施然越過那名獄卒的身邊,往提審室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