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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祭辰屬于四小祭之一,往年只要遣官行禮便可,今年皇帝要親往,京中好一陣忙亂。

皇帝太後都要去,宗室不能不去吧?百官也得陪祭吧?這一動,就不是小事了。

政事堂里有人抱怨︰「這好好的,怎麼突然要去祭祀?這幾個月事情可太多了,好歹等秋後啊!」

「听說太後病了,想念先帝,陛下就應允了。」

「原來是這樣,可這太耽誤事了……」

常庸恰巧出了值房,听到這些話,斥了一句︰「休得胡言,你們這是指責陛下行事不妥嗎?」

官吏們立時住了口,喏喏稱是。

其實常庸也嫌煩,皇帝一年到頭就忙那些事,政事堂可不一樣,壓著全國的政務,他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

如果只是皇帝異想天開,他早勸回去了。可是關系到太後,思來想去,到底沒開這個口。

說起來,太後才過半百,年紀不算太大。可經了四年前那一遭,老了十歲不止,還總是病病歪歪的,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常庸心一軟就同意了。

希望太後能夠放下,安安生生度過晚年吧。

康王那邊得到消息,沒說什麼,只叫人準備。

而康王世子,跟樓晏見面的時候,抱怨連連。

「你說老六這是什麼意思?如今才七月,就算親去祭陵,也秋後去啊!我這傷才好,身子虛著,到時候一跪一整天,也太遭罪了。他該不會就打著這主意吧?」

「……」樓晏道,「听說是太後夢見了先帝,陛下一片孝心,才要去祭陵。」

康王世子不以為然︰「他就是愛裝樣子,太後為什麼會病,他心里難道不清楚?若真是一片孝心,干脆退位不就好了?」

這話惹得樓晏一笑。

倒也是這個理。

「世子忍忍吧,這些話萬萬不要漏出去。王爺現下對陛下很滿意,您說多了,反而不好。」

康王世子心里明白,只是不甘心。

「他什麼也不會,听說連奏折都是別人代批的,真不知道父王哪里滿意。」

樓晏意味深長︰「陛下有這一項長處,就很好了。」

長處?听話?康王世子陷入沉思。

樓晏不打擾他,慢慢地飲了一會兒茶,直到他恨恨地捶了下桌子,才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不在其位,王爺需要幫手,當然希望您越能干越好。可眼下,您做得越多,王爺越是不喜,世子千萬記住。」

康王世子陰著臉,心情很不好︰「知道了。」

樓晏起身︰「我先走了,世子爺稍坐。」

「嗯。」

康王世子一個人越想越氣,冷笑不止。

說穿了,不就是父王權欲重,想找個听話的傀儡嗎?所以老六越是不會,他越是滿意,對他反而處處看不順眼。

以前的自己,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會是父王的接替者。呵呵,哪個大權在握的帝王,不是一直掌權到老死?父王雖不是帝王,可他如今的心態,想來與帝王無異。

他得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康王世子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回府去了。

……

祭陵那日,樓晏隨駕。

池韞本可以不用去的,但大長公主要去,她便跟去照顧。

臨近陵山,大長公主心緒復雜︰「這四年來,我是一次也沒去祭拜過皇兄。不是不想念他,實在是心虧啊!」

池韞安慰︰「先帝在天之靈,定能明白義母的一片心。」

想起故去的兄長、佷兒,還有被連累的駙馬,大長公主默默流淚。

眼見快到了,才重新梳洗過,下車安頓。

陵寢附近的行宮不大,只能住下太後皇帝與眾妃。大長公主地位高,也分了一個小院子。那些宗室、朝臣,都只能睡帳篷。

安頓好,池韞跟著大長公主先去祭拜駙馬。

等大長公主百年,便會和駙馬合葬于陪陵。

大概許久沒想起往事了,大長公主今天有些恍惚,領著池韞給駙馬上了香,說道︰「駙馬,我知道你擔心我老來無依,你看,這是我給自己找的女兒,又能干又孝順。有她在,你就放心吧。」

池韞恭恭敬敬叩了頭︰「義父安心,只要阿韞活著,就會服侍義母直到百年。」

大長公主呆呆坐了會兒,又開始抹淚︰「駙馬死得冤啊!他說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哪知道就是永訣。阿韞,他連句話都沒給我留下啊!」

池韞默默抱住她,听她哭得淒涼。

听說駙馬與大長公主感情深厚,不過中年便陰陽永隔,怎麼會不傷心呢?

「我恨!」大長公主斷斷續續地說,「這些年,我在朝芳宮閉門不出,不過是在麻痹自己。皇兄的仇報不了,阿謹的仇也報不了,駙馬的仇更報不了。枉我生來天潢貴冑,什麼帝國最尊貴的公主,卻是個只能關起門來傷心的可憐蟲!」

池韞替她擦淚,柔聲道︰「義母別埋怨自己,您也是無可奈何。皇權紛爭,豈是您一個公主能夠左右的?恨只恨您不是男兒身,不然哪有他們折騰的余地。」

「是啊!我若是個男兒,早就掀了桌子自己上了!」大長公主咬牙切齒,「哪會像現在這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外頭,梅姑姑忽然示警︰「有人來了。」

大長公主收了淚,起身等在門口。

片刻後,太後在皇帝的陪同下過來了。

「皇嫂!」大長公主一張口,眼淚又流下來了。

太後握住她的手,面露哀憐︰「哀家就知道你在這里,駙馬一去四年,苦了你了……」

姑嫂二人抱頭痛哭。

皇帝在旁,局促不安。

駙馬怎麼死的,他心里很清楚。

池韞和皇後分別上前,好一陣安慰。

祭殿里哭聲一片,而等在外頭的樓晏,正好跟俞慎之遇上。

俞慎之陪著皇帝來的,他正跟皇帝匯報,內侍說太後要來祭殿,皇帝要來,他就順便跟過來了。

看到樓晏,他熱情地打招呼︰「樓兄,好久不見了啊!」

樓晏面無表情︰「今天早上才見過。」

「……」俞慎之道,「我們好久沒一起喝酒了,約個時間?」

樓晏冷笑一聲︰「此番是來祭陵,俞大公子這麼說,不合適吧?」

這動靜吸引了周圍的注意力,眾人興致勃勃。

喲,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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