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崗的事情也算是事發突然,為了防止清源城出現騷亂,顧琮遠和太子一致決定,將柔然傷害天盛士兵的事情給壓下去。
畢竟顧琮遠身為主帥之一,竟受了傷,若是傳到百姓們的耳朵里,還會有人相信,琮王殿下是天盛舉世無雙的戰神嗎?
縱然顧子宴很想趁機機會好好打壓一下顧琮遠,可茲事體大,他只能等到息事寧人以後,再來抓著他痛腳不放。
誰知這一隱瞞,倒是連城主府上都給生生瞞住了。
尹大人本以為琮王今夜會居住在哨所,心中少了負擔,老早便喜滋滋的更換了睡意,坐在書房里批閱折子,時不時的拿起身邊的雜書看上幾眼,順帶著溫好一壺小酒,好不愜意。
然而下人卻是急匆匆的來報︰「老爺,琮王殿下回來了。」
尹大人手中的酒盅頓時一歪,小胡子都倒飛了起來︰「他怎麼回來了!?」
太子琮王原本決定今夜一同居住哨所的,可未成想半路殺回來一個,還是這個最為直言不諱、不近人情的琮王!
若是太子,還能好辦一些……畢竟火燒眉毛的時候,顧子宴還好心好意的為尹蕙蘭說過話。
「嘿喲喂,這都什麼時辰啦,怎麼忽然回來!?」尹大人連忙整理衣冠,匆匆跑出去。
琮王回來的如此緊急,莫不是……
尹大人很快就回過味來,他手腳麻利,身輕如燕,很快便奔到了正門處,將人給接了進來,高聲道︰「二殿下這怎麼受傷了!?柔然賤民莫不是動手了!」
路遙將那人狐裘裹緊了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顧琮遠是什麼身嬌肉貴的大少爺。
「不要吵吵嚷嚷的,那群賤民還沒這個本事。」男子嗓子不適,輕咳一聲,道,「此事不要宣揚出去。」
尹大人見琮王殿下這怎麼還咳嗽了?
他頓時心慌無比,哭道︰「難道我們的戰神也難以應付那群蠕蠕嗎?作孽啊,您不辭辛勞趕來,還讓您受了這等重傷!本官真是造孽!」
眼看那中年男人一把年紀,當著一眾下人的面兒就開始鬼哭狼嚎,深更半夜,也不怕將山中野狼引來。
顧琮遠煩躁的沉聲道︰「本王不過是被冷風吹得咳嗽一聲罷了,身上有些不起眼的皮外傷,不礙事。」
路遙也教尹大人這要死要活的哭法兒給震驚到了,她道︰「尹大人您不必擔憂,二殿下的傷口的確沒您想象那般嚴重,我已經在哨所替他簡單處理過了。」
尹大人哭聲戛然而止︰「真的?」
顧琮遠滿面幽怨的橫了人一眼,道︰「真的。」
「都說清源城民風淳樸,百姓們直言不諱,性子十分爽快。」路遙失笑道,「看來尹大人多年來也深深受其感染,表達情感竟然……竟然如此激烈。」
那人卻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幸虧琮王殿下沒事,要不然,清源城的事情,可就不止柔然人為非作歹那麼簡單了!」
顧琮遠還不知道尹大人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嗎?
他一早就看出來了,這清源城主,十分害怕麻煩,事事都要選擇最為穩妥保全的方式來辦,簡
直應當去峨眉山道觀里去清修,還當什麼官?
路遙也總算明白了此人為何會調任到邊塞之地,看來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不想真真切切的付出,卻又想謀個一官半職。
她暗暗垂了垂眼睫,看來在此地當城主,倒是很適合尹大人的。
「那下官這就叫幾個大夫去給琮王殿下看看!」尹大人說著便轉頭去吩咐家丁。
「不必了,我家夫人已經處理過傷口了。」顧琮遠自顧自向里走去,「時候不早,尹大人盡管做自己的事情去吧,不必理會本王。」
路遙也對那人輕輕笑了一下,做了禮便隨人離去了。
留下一臉目瞪口呆的尹大人,他胡亂嚷嚷道︰「真的不用叫大夫嗎?我見二殿下臉色不太好,還是叫一個吧!」
顧琮遠不耐的擺手道︰「敢叫來打擾本王,明天就都去哨所守城。」
這府上的主子大呼小叫一通,下人們自然很快知道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消息不脛而走。
尹蕙蘭正打算洗漱睡下,一听琮王殿上帶傷回來的,頓時擔心得不得了。
畢竟顧琮遠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幻想中存在的神一般的男子,身為「神」,又怎能輕易受傷?
她的閨房距離客房很近,不過一個院子的距離,尹蕙蘭也是個聰明人,她知道顧琮遠喜愛清靜,不喜歡別人一直糾纏不放。
思來想去他也不會在門口任憑別人圍觀,尹小姐便竊喜著直接去了那人的房間,見四下無人,索性便在外廊晃悠,靜靜的等候他歸來。
不一會兒,便听見了路遙的聲音︰「你真的不需要叫大夫嗎?畢竟我只會涂個藥……」
顧琮遠低沉好听的聲音立刻響起︰「不必了,這就抵得上千軍萬馬了。」
她高興了一下,然而那驚喜的神情轉瞬即逝,尹蕙蘭很快有些酸溜溜的撇了撇嘴。
似是有些嘆惋,那般豐神俊朗的男子,為何偏偏只娶一個妻?
很快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進了小院兒,尹蕙蘭高興的叫了一聲。
對面二人也注意到了她,顧琮遠愣神一瞬,斂眉道︰「尹小姐為何深更半夜在此等候?」
路遙面色微微一頓,也走上前來,道︰「可是有什麼事情?」
「噢……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尹蕙蘭上下一掃見顧琮遠除卻面色微白外,便無甚奇怪了,道,「我听聞二殿下深夜帶傷歸來,免不得有些擔憂,想來確認一下,你是否平安無事。」
男子態度十分冷淡,道︰「無事,勞煩掛心。」
「好!沒事就是最好了!二殿下若是有什麼要緊事,盡管吩咐我!」虧得尹蕙蘭能硬著頭皮如此熱情周到。
她可是前幾天還被顧琮遠懷疑過,並且當著眾人的面兒爭執過的,路遙頗為敬佩的看了人一眼,若說她為了追求顧琮遠能做到不顧顏面,也算是奇女子一個了。
然而尹蕙蘭如今是舉棋不定,說不準真正對誰有意。
「……多謝。」顧琮遠對人的百般熱情也只是輕輕一頷首,便不多言了。
「天色已晚,尹小
姐早些休息。」路遙簡短的將人敷衍過去,便急匆匆的拉開了門將琮王塞進去。
尹蕙蘭探頭探腦似乎也想跟進去,她卻是對人笑了笑,隨即一把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門外之人嘟嘟囔囔了幾句,便轉身離去了,路遙松了一口氣,然而剛一回身,便撞進了一人懷里。
「夫人每次吃味,都如此可愛。」誘人聲線近在咫尺。
路遙禁不住有些耳根子發熱,她推了推,道︰「我對尹小姐說的話,可並非是吃味,是真的晚了,應當歇息了……」
顧琮遠興致缺缺的起身,放過了她。
「若是明日一早起不來,不就慘了?」路遙紆尊降貴的親自過去給人鋪床。
然而二人的房間其實是分開的,因為路遙是以琮王客卿的身份跟來清源城的,為了表示身份區別,她和顧琮遠其實是兩間房的。
為此,顧琮遠還瞪了尹大人幾眼,瞪得那人一臉不明所以。
許是這次受傷真的將路遙嚇了個魂不附體,她今夜變得無比賢惠,親自伺候人洗漱更衣。
「別在那兒坐著,過來睡覺吧。」路遙拍了拍他的枕頭。
顧琮遠皺眉看著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路遙,道︰「夫人不和我一起?」
路遙微笑道︰「你忘了,我如今可是琮王客卿,客卿和主子搞在一起,過于旖旎了些吧?」
琮王殿下又柔柔弱弱的咳嗽了幾聲,引來了路遙些許的唏噓和心疼,他慢騰騰的挪到床邊去坐下。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路遙轉身就要離去,卻被那人一把握住手腕,「你想干嘛?」
顧琮遠意味深長的看了人一眼,笑了笑。
路遙清了清嗓子,扭過頭去道︰「你身上受傷了,切莫胡來。」
「倒是鮮少看你如此正經,還真有些不習慣。」顧琮遠沉聲道。
路遙額頭上出現了小小的十字路口,她磨牙道︰「那麼問題來了,我平時究竟不正經到了什麼程度……」
「那倒也不是,只是今日對你們的看法都有些微妙的轉變了。」顧琮遠哂笑道,「常山和宛雙比以前更加復雜了,降香心思也更加縝密開闊了,而你……」
「本王實在愛慘了你吃味的樣子。」他眸光微閃,「連為本王擔心得眼眶通紅的樣子,也頗為誘人,面對柔然人我尚且有辦法,可面對你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本王著實束手無策了。」
路遙放佛被公開處刑了一般,慌忙捂住耳朵道︰「快快快住口!听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她轉身又要走,顧琮遠又沒完沒了的叫了她一聲,路遙怒道︰「又咋了?」
男子囁嚅一會兒,誠懇道︰「……想要你。」
冒著傷口撕裂的危險,也要風花雪月一場,路遙十分感動,並且微笑道︰「滾。」
然而,她剛一走出院門,便見不遠處的盛開著迎春花的小花壇前面,矗立著一個盈盈少女,若非是她目力極好,怕是以為這是個深夜女鬼了。
路遙嚇出了一身冷汗,問道︰「尹小姐,你怎麼還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