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從太後這兒回來,尋思著剛才她說的話,還有這幾天發生的事。
太後是什麼人?
她不是那種碎嘴的人。
在這些後輩的臉前,她可極少隨便說說。
再者,那話音、神情里,似乎也透著對她和玄燁的希冀。
不前不後的,忽然叫她好好教導玄燁,可見這句話在她心中也不是一兩日了。
人之間都有種難以言說的磁場。
她和太後之間,莫外如此。
太後是打心底喜歡玄燁的,也挺喜歡她這個兒媳。
雖然別人許是不能全然看的出來,她卻是能清楚感受到的。
不然,她又怎麼會喜歡常往慈寧宮跑,喜歡黏在太後身邊呢?
作為宮中的老人兒,這永壽宮一住就是好幾年,清閑的日子往往過得很慢,但她向來躲避後宮爭端。
然而不摻和,並不代表看不明白。
太後的心思定是極力阻止廢後。
再者,皇上一旦廢後,不僅會動搖前朝後殿,甚至也一定會殃及她們這些池魚,後果不堪設想!
「不行,我得去找舒文。」佟妃道。
寧愨妃與她性情相似,在宮里也是少惹事端的一個,此時求助,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
「娘娘不是不摻和這些事兒嗎?您可想好了,一旦深陷其中,想全身而退都難。」因為之前便听見主子話里話外對廢後一事表達過些許的擔憂,丫鬟冬青一下就明白了主子現下因何萌發這個想法,勸道。
「照現在的事態,皇上已經動了廢後的念頭!若真的事成,事後定立董鄂妃為後。她懷有身孕,生下皇子就算是個公主,也會想辦法讓自己膝下有個皇子,能做出什麼誰都不知道咱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奴婢瞧著董鄂妃性情溫厚,會善待宮中老人吧!」冬青不以為然,道。
佟妃笑笑,道︰「雖說皇後囂張跋扈,但為人正派,不會背地里給人使絆子,董宛如是什麼樣的人,我還是看得清的就拿這次,前前後後沒少了禧妃、貞妃她們的蹤影;為什麼董宛如去放人?且跟著皇上那邊就大肆宣揚是他讓的屬意這些烏龍定和她月兌不了干系。」
說不定就是董鄂妃蓄意慫恿皇上廢後!
她若連皇後都能扳倒,之後呢?籌謀太子之位吧?
她的三阿哥玄燁還有舒文的二阿哥福全,都是皇上比較鐘愛的皇子。
想到曾經奪政失利的曾經的四皇子多爾袞佟妃就渾身發冷,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為著祖輩的基業畢生拼殺于茫茫沙場,效忠兄長皇太極,即便再功高震主、擁兵自重,其實終其一生,生死是牢牢的掌握在皇權者手中。
大清初定,別說規矩,就連律例都是沿用了大明王朝的。
現在很多衙門里辦事兒,都得倚靠那些擁有前明刑事記檔的,說好了是粉飾太平,說不好是隱患重重。
她若自己不打起精神,到時候若真的卷入了爭斗旋渦,還有什麼天子王法來幫她們嗎?
「您素來不與人結黨,即便和寧愨妃娘娘,也是淺淡相與的交情,萬一謀事不成,又被傳出去,豈不是把董鄂妃那邊的人得罪了?」冬青道。
「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她道︰「我不結黨,是因我心中坦蕩,如今去找舒文,也僅是未雨綢繆,以她的品性,應該分辨的明白。」
「福全是皇上的長子,還要排在玄燁前面,她又豈會不著急?」澍卿又想了想,道︰「皇後即便如此跋扈,屢次犯錯,卻都有驚無險,還不是太後那邊起了作用?當今太後英明擅權,該站在哪一邊,舒文不也要掂量掂量。」
說罷,便決定帶了冬青,奔翊坤宮而去。
宮人回稟來人是佟妃。
寧愨妃居然親自上前,四門大開,熱情相迎。
舒文拉著她的手進屋,換下個暖婆子遞與她,道︰「澍卿!三九天寒的,我本想去永壽宮,找你說說話呢!沒想到你就來了!」
「看來姐姐真是與我想到一起去了!」佟妃笑答。
「福全呢?」
「這些天剛剛開始讀《中庸》,讀了半晌就喊累,出去瘋去了!」舒文露出無可奈何的笑意,道。
接著緩緩的收起了笑意,道︰「承蒙太後和皇上恩典,能將福全養在身邊,想著不能負了皇恩,便在院里教導他些識文習讀之類的,眼看要教不了了!皇上正說給找個師傅,要開始正兒八經的修學呢!」
「玄燁這孩子就只知道玩,偶爾帶去太後那邊,咿呀的跟著祖母念兩句佛經,還念不周全!」佟妃笑著道。
舒文被她的話逗的,也笑出聲來,道︰「回頭來找他哥哥,兄弟倆一起學起騎射,還能有個伴!」
佟妃道︰「學不學成的沒什麼打緊,我只希望這潑皮猴子,不給他父親兄長丟人,也就萬事大吉!」
兩人爽朗的笑聲此起彼伏,相聊甚歡。
過了會子,提到皇上,寧愨妃這才道︰「皇上正生皇後娘娘生氣呢?」
「姐姐也听說了。」佟妃答。
這事妹妹怎麼看?」
見舒文有意願提及,自己若是藏著掖著,未免顯得唯唯諾諾,便大方的道︰「皇後應該是想替自己,還有諸位妹妹出頭,行事不妥,但卻遠遠夠不上被廢啊!」
「巧了,我與妹妹的想法一樣!」舒文道︰「一听說皇上又動了廢後的念頭,我就頭疼的很!這好好的日子,總沒事尋思事!」
佟妃嘆氣,道︰「皇上寵溺宛如妹妹像是著了魔障,如今誰敢說她一個不字,便是得罪皇上;誰若是替皇後說句話,必會激怒皇上,就連太後都概莫能外。」
「只要皇後將激進的性子收收,不叫人抓到把柄,皇上再怎麼想廢後,朝堂上下也沒人答應啊。」舒文道。
「話說的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能說得動皇後呢!」
兩人沉默,就連太後也沒少了‘曉之以情’的規勸。
但也只管得一時,過後照舊。
現在看來,就連太後也不輕易管了。
「太後從前也常在皇上和多爾袞中間勸和,結果呢?她肯定因此而吸取教訓,不會再輕易調和了。」舒文道︰「再者,多爾袞必定是個老謀深算的王爺,有些話能談透,但皇後性子非黑即白,勸了不听。」又往澍卿身邊靠了靠,小聲的道︰「甚至我懷疑她根本就听不明白!還怎麼勸?」
「只希望太後不要真的不管了才是」澍卿滿是擔憂的道。
「那是不能!」澍卿道︰「那是親佷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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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真的打算停了皇後的中宮箋表?」蘇麻驚訝的道。
「不是我停,是讓皇上停!」孝莊平靜的道。
「這也太嚴重了!和廢後只差一步之遙了!」蘇麻道,「也不知道青格兒知道之後以她的性子,定會覺得受到奇恥大辱,說不定又和皇上鬧起來。」蘇麻還是很擔憂,道。
「禁足、懲戒這些都動不了她的根本,動不了根本她就無所畏懼,無所畏懼就會任性妄為。停了中宮箋表,能讓她覺著點兒味兒。」孝莊道︰「我昨兒睡不著,好好想想,青格兒之所以做事莽撞,或許與我護著她有關。這次,讓她找不到靠頭,也算澆澆皇上的怒火,事情說不定能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