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北鎮撫司的人,不死也得月兌一層,這向來是眾人皆知的事。
尤其是朱元乃是親自被鄭如安從朱家給押走的,凶多吉少幾乎已經不必再有什麼過多揣測,顧傳喝了一口茶,坐在家中八角亭里微微嘆了口氣。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朱元也算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可惜竟然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得,他看著茶杯里起起伏伏舒展的茶葉,手指輕敲在桌面上才問︰「五皇子如何了?」
事到如今,只怕連五皇子都未必能救得了朱元——等他回來,朱元都估計已經在詔獄里把錦衣衛的那些酷刑給體驗個遍了,是否還留有全尸都是個問題。
手下拱了拱手很是恭敬的立在一邊回他的話︰「公子,五皇子已經進城了,想必待會兒便會直接進宮去拜見太後和皇後。」
顧傳若有所思,手里的棋子久久沒有落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盯著朱家那邊,有什麼動靜,即刻來報我。另外,朱元身邊那幫人的事兒,查的怎麼樣了?」
朱元身邊那個叫做楊玉清的,名字實在是有些耳熟,可是他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起來了。
手下急忙回話︰「恐怕名字不是真的,暫時還未查到有用的東西」
沒有戶籍那就是大海里撈針,想要查一個人的身份簡直難上加難。
顧傳微微皺眉,還沒有說什麼就听見底下響起他母親顧夫人的聲音︰「整天在這里忙些什麼?回來都幾天了,成天便是往外邊跑」
他急忙站了起來行禮,見顧夫人已經上了樓梯便大步過去攙扶︰「也沒有什麼,山長既然交代要游歷一番長進見識,自然是要听山長的,好準備考試。」
顧夫人見他擺著棋盤,忍不住皺了皺眉,半響才道︰「你這回去青州了?」
顧傳面色不變的點了點頭︰「去了一趟,拜會了李名覺先生。」
「可曾去了朱家?」顧夫人警惕萬分的看著他︰「你父親是個老頑固了,腦子不會轉彎,你卻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地位這門婚事,並不匹配。」
如果是盛氏所出的那個女孩兒也就罷了,可是先頭那個原配本就不起眼,且那個丫頭還是在老家長大,鄉下出來的能有什麼見識?
顧傳還沒說話,顧夫人便先已經冷笑起來了︰「才進京就得罪了鄭如安,簡直不知死活!」
她臉上的不屑毫不遮掩浮現在臉上︰「你是注定要飛黃騰達一飛沖天的,以後自然會有更好的來配你,別說高門貴女,便是公主郡主,你也是配得上的,你可別犯糊涂,跟這樣的人扯上關系。當初她娘」
顧夫人自覺失言,閉了嘴不再提,喝了口茶轉而問他︰「對了,你說你要辦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在辦。」顧傳言簡意賅︰「您放心,我一定會將顧家發揚光大。」
傍晚的余暉灑在臉上,顧夫人臉上仍舊沒有笑意一臉嚴肅︰「你若是能這麼想,便是好的,你父親退下來,全然是因為那場意外,若是沒有那場意外,你也不必過的如此辛苦」
被查的楊玉清此刻正焦急的等著消息。
到了京城,他就做不了什麼了,一切都只能听從朱元的安排,現在朱元被鄭如安給抓了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他既緊張又期待,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還是向問天從廚房端了飯菜上來︰「你也別這麼緊張了,姑娘做什麼都心里有數,她既然都已經跟你說過會替你報仇,那就一定做得到。」
這一路上走來,不也是這樣的嗎?
朱元看似莽撞囂張,可是那都是建立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她從來不做冒險的事。
話是這麼說,楊玉清看著一桌子的菜卻根本一口也吃不下去,沉沉的嘆了口氣扯出一個笑臉來︰「但願如此吧,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
話音未落,門便被推開,陳均堯立在光影里,松了口氣對他們說︰「出來了!朱姑娘已經被錦衣衛親自送回了朱家,現在已經沒事了。」
雖然已經心里有數,可是當消息確定,向問天和楊玉清對視了一眼,還是忍不住心中狂喜的站了起來。
「終于來了!」楊玉清扔下手里的筷子,看著向問天捏緊了拳頭︰「你快去,姑娘怎麼叮囑的,你就怎麼做,一點也不能出錯!」
「放心吧,錯不了!」向問天有些興奮的應了一句︰「我也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楊玉清的事解決了,緊跟著就該是自己的事了,向問天不得不激動。
倒是作為主人的朱元仍舊還是淡定的很,進了朱家的門,看見朱正松錯愕的面孔和盛氏雖然失望卻不得不擠出笑臉的模樣,她也只是抬了抬嘴角而已。
她沒有心情現在看戲。
相比較起他們錯愕的表情,她更想看見真相被揭發的時候,他們到底該如何懊悔。
綠衣听見消息已經哭著跑出來,見了朱元又是笑又是哭,癟著嘴圈住朱元的胳膊︰「姑娘,這回可真的擔心死我了,我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
竟然回來了!盛氏和朱正松沒有心情慶祝,兩人對視了一眼,心里全是疑惑和震驚,得罪了鄭如安,她竟然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不僅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還是由錦衣衛親自送回來的。
詔獄現在這麼好進出了嗎?
當年楊御史可是跪在端門前求那些同僚們能夠有人施以援手,最後也沒有任何辦法。
朱元去鎮撫司卻跟去逛了一趟正陽大街一樣。
這是不是也太草率且荒誕了?
這丫頭到底憑的是什麼?
一個驚雷還在心里沒有消化完,朱正松正想要說些什麼,就听見今天才剛剛進京來請過安的朱大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老爺,太太!快!快開中門,宮中有中貴來了!」
中貴?
自從付氏死後盛氏進門,朱家已經很久沒有接待過太監了,朱正松看了朱元一眼,不知為何只覺得手腳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