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長寧一行人終于來到驛館。
「將軍,黃副將回來了。」黃文大步跨進院子,看了一眼正在對弈的宗朝淵與裴子業二人恭敬道。
裴子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放松。
寧兒終于回來了。
宗朝淵也笑道︰「快請進來吧。」
「是。」
荊州的情況他們已經知道了,消息傳來之前裴子業就沒有將懸著的心放下過。雖然知道長寧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但裴子業還是擔心著。
直到今日長寧平安回來,一顆心才徹底放進肚子里。
長寧到時,二人不約而同停下手上動作。
「三叔,我回來了。」長寧立在門前,雖是一身男裝,但言笑晏晏的模樣還是讓宗朝淵心中一燙。
宗朝淵狀似無意地一開始視線,耳根微微發燙。
「回來就好,先去休息吧,這幾日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談不遲。」裴子業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長寧,荊州的消息宗朝淵已經跟他說了,他自然知道佷女做了多少,不由欣慰道。
長寧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宗朝淵︰「多謝宗將軍。」
宗朝淵仿若失神般,似是對長寧的聲音充耳不聞,雙瞳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手邊的棋局。
「長寧先告退。」長寧眼中閃過一絲深思,正色道。
裴子業也不由多看了宗朝淵一眼,揮了揮手︰「先下去休息吧。」
待看見宗朝淵微微發紅的耳根,不由心中一動。
長寧其實並不太困,但是架不住三叔的關心,還是默默離開。
「將軍。」見長寧離開,裴子業淡淡喚了聲。
夜國的驛館修的別致,大抵夜國皇帝儒慕大寧文化,因此這風格倒是與尋常大寧的別院一般無二。
繞過假山,長寧腳步一頓。
猛地抬起頭朝方才離開的地方看過去,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她好像猜到了什麼
見裴子業開口,宗朝淵這才緩緩抬頭︰「裴大人。」
「將軍看上去倒似與寧兒交情匪淺。」裴子業端起茶盞,輕輕送入鼻下,眯著眼聞了聞不由嘆了聲︰「好茶。」
宗朝淵看了一眼手邊剛沏好的茶盞︰「確實是好茶。」
夜國的紅茶向來以味道濃烈,茶香四溢聞名。
見宗朝淵對長寧的事閉口不談,裴子業目光一沉︰「寧兒的婚期就定在今年,也不知屆時會是什麼情況。」
眼下上京波雲詭譎,他要如何才能護住裴家在這一場風波中全身而退。
宗朝淵目光微微凝滯,絲毫沒有心思被人撞破的羞惱,反而淡淡開口道︰「裴大人不用刻意提醒淵,淵心中有數。」
他不認為他對長寧的心思有什麼見不得人,宗朝淵為人向來沒什麼顧忌,只是他到底遲了師弟一步。
既然遲了,那便將那份心思收起來便是。
宗朝淵的自控力向來是極其引以為傲的。
裴子業笑不出來了,他從前也只是猜測,沒想到今日提起宗朝淵竟然連辨都不辨就直接承認了。
其實這些天與宗朝淵同路,裴子業對宗朝淵的為人品行也是十分了解了,若是佷女還未許配人家,這宗朝淵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只可惜長寧早早便與傅殊有了婚約,宗朝淵的心思若是傳揚出去,佷女可就要被白白連累了。
世人對男子的寬容向來比女子更大,宗朝淵的心思雖然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但難免會拖累長寧與裴家。
「將軍慎言。」裴子業目光灼灼,沉聲道。
慎言?
宗朝淵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暗色︰「慎言?若非裴大人開口,淵怎會主動提起這事。」
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是裴子業主動提起,他早早便打算將這不切實際的心思埋在心中的。
他還有大事要做,況且他與長寧未來總歸是不同路的
長寧臉色莫測,立在門邊最後抬頭朝院中看了去。
院中二人君子風華,一站一坐。
她這角度看過去也能一眼看出三叔與宗朝淵之間的針鋒相對。
宗朝淵一身白衣端端坐在棋盤邊,視線狀似無意地朝長寧這邊輕輕掃來。
長寧呼吸一窒,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呵呵。」宗朝淵彎了唇,低聲笑出了聲。
裴子業深深看了一眼宗朝淵,復又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一路從空中掠過房間,長寧臉上難掩古怪。
方才宗朝淵與三叔的話她都听到了,但那些都不是重點,宗朝淵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也與她無關。
她臨時掉轉頭回去是因為在突然之間,她想起了夢中所見那白色衣角的主人被喚做王爺的白衣男子。
她心中掠上一個極其大膽的猜測,若是那白衣男子便是宗朝淵有無這個可能呢?
若是真是她想象這樣的,那宗朝淵的身份便決計不會如此簡單。
忍住心頭的寒意,長寧將錦被拉起蓋過頭。
「小姐,吃些東西吧。」謝七端著夜國零嘴進了房門。
見榻上被子蓋過頭頂,只留下人形形狀。
「小姐」
謝七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遲疑著上前輕輕揭過被子。
長寧臉色慘白,雙眸緊閉。
「我沒事。」還不確定她想的對不對,她也不願貿然揣測。
「小姐,你的臉色不好,要不奴婢去找太醫。」謝七放下糕點,伸手將長寧扶了起來靠在榻邊,又往長寧身下塞了兩個軟枕,這才開口道。
搖了搖頭,長寧看了一眼謝七︰「不用了,你下去吧。」
她希望一切都是她妄自揣測的結果,若是宗朝淵真是她夢中所見的王爺,那麼他的身份必然不會簡單。
畢竟能在裴青衣與沈玄裔眼皮底下被敕封為王,她不相信宗朝淵會跟他們沒有關系。
可宗朝淵不是傅殊的師兄嗎?據傅殊言當初開啟禁術還多虧了宗朝淵的幫忙,若是沒有宗朝淵,她也不會如此輕易便重來一次。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謝七見長寧執意不肯叫大夫,又想到小姐本身就是最厲害的大夫,這才松了口︰「那奴婢就下去了,奴婢就在門外守著,小姐若是有什麼事就叫奴婢。」
長寧眼中飛快閃過些什麼,深深道︰「不必了,你也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