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可知你早就中毒了。」
長寧目光平靜,這毒在皇後體內已快二十年了,每日潛伏著,若是沒人將毒性激發出來,這毒會安靜在皇後體內一輩子。
往日並不會影響她的生活,可這毒就是存在,日復一日吸取皇後體內的生機,待到被爆出來,皇後的身子才會一下子垮成這樣。
方才的脈象,足足像是纏綿病榻十余年的人的脈搏。
生機,已斷!
「我知道。」皇後勾起唇角,眼中閃過一絲漠然︰「陛下從來便是心狠的。」
「如果我沒猜錯,當年二皇子與四皇子的死也與寧文帝月兌不了干系吧。」長寧神情不變,可看著皇後的眼里還是不自覺流露出一抹同情。
身為女人,嫁給寧文帝,終日承受著父輩們的過錯。
接連生下兩個兒子都莫名其妙夭折,她起初是懷疑賢妃與柳妃,若非她偷听了寧文帝與徐福的對話。
她只怕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兒子全是寧文帝下的手,多狠的心,才會接連對兩個兒子下手。
可憐她的孩子,那麼小那麼可愛,就這樣死在寧文帝手中,這些年她怎能不恨。
寧文帝早就懷疑張家與突厥有勾結了,可他沒有證據,不能隨意處置一朝國母。
多可悲,縱然心中再恨,她也不得不委曲求全,直到有了阿瑤。
或許阿瑤是女兒身,不會染指大寧江山,再加上她早有防備,或許其中也有寧文帝一絲良心發現,最終才能保住女兒。
可紙包不住火,終有一天寧文帝拿到了證據便不會再放過她。她死事小,可她怕她死後寧文帝會遷怒阿瑤,這才打起了長寧的主意。
說到底這一切都成真了,她就快死了,可她的女兒還未及笄,她怎麼放的下心。
「阿寧,事已至此我只求你一件事。」皇後閉上眼,微微側過頭,避開眼角滑落的淚水。
長寧握住皇後的手,認真道︰「娘娘請說。」
「我若死了,你便想法子送阿瑤去皇陵吧。」
長寧聞言沉默片刻,才認真答道︰「我答應你。」
即使皇後不說,她也不會不管阿瑤,只是沒想到皇後竟然選擇讓阿瑤去皇陵。
皇後見長寧答應,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可是奇怪為何讓阿瑤去皇陵?」
長寧緩緩搖頭,輕聲開口︰「我明白娘娘的意思,只是阿瑤明年便要及笄了,若是這會去皇陵怕是不太好。」
皇後苦笑,如果可能她也不願意讓女兒去皇陵那種地方受苦,可她沒辦法了。
她死後,就算寧文帝沒有遷怒,賢妃等人也不會放過阿瑤。這宮中,哪管你是嫡公主還是庶公主,失了聖心喪了母妃,就是最低賤的奴才也能踩上兩腳。
她不願阿瑤受這個苦,若是能趕在她死之前替阿瑤定好親事便好了。
這樣想著皇後目光一亮︰「阿寧,宋燁如何?」
長寧目光一閃,她在一瞬間便明白皇後的意思了︰「宋燁確實不錯。」
听長寧這樣回答,皇後接著道︰「那就拜托你了。」
「我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娘娘。」
長寧聲音平靜無波,可皇後卻是心中一跳,聲音沙啞道︰「你問吧。」
「宋擎的事,娘娘知道多少?」宋擎的事一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甚至懷疑宋擎也是突厥細作,可仔細想來一切都是她的猜測。
問及宋擎,皇後閉上眼疲憊道︰「我說我不知道,你一定不信吧。」
長寧但笑不語︰「還請娘娘解惑。」
「宋擎是祖父的弟子,還有你祖父,他們一同拜在祖父門下。那時我還小,約莫五六歲的樣子,依稀記得宋擎的天資比你祖父還高。」皇後眯著眼,有些不確定道,日子過得太久了,她已經記不太清那人的模樣了,只依稀記得當年上京第一公子的風姿。
「後來也不知怎麼了,宋擎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右相府了。」她也曾偷偷听祖父與父親討論起宋擎,但當時年紀太小,壓根沒往心里去,後來時間長了,漸漸也沒了印象。
長寧搖頭,皇後這話半真半假,不過她卻不想多問︰「今日時辰不早了,我這就退下了,娘娘可還有事吩咐?」
其實方才她已經听到正陽宮門口傳來一陣熙攘,只是臥房與正門的距離稍遠,她也听不清楚,但看熙攘已經平息,就沒再多言。
皇後見她要走,慢慢扯開嘴角︰「阿寧,你可曾怪過我?」
「娘娘,我從未怪過您。」大家各取所需,就算皇後是在利用長寧,可她也確實因此得到了好處,這樣算來便沒有誰欠誰。
皇後閉上眼,不讓長寧看清她眼中的酸澀,艱難道︰「怡蘭什麼都不知道,若是有機會,救救她吧。」
她這正陽宮已經成了死宮,每日只有一名送飯的小太監和竇太醫來。正陽宮這麼大,無論睜眼還是閉眼耳邊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太靜了。
她心中有數,她撐不過去了,皇帝不會放過她。
長寧站起身,下頜微微繃緊,嘆了口氣︰「雖然無法徹底解開你身上的毒,但我有辦法讓你多活些時候,娘娘你可願意?」
皇後笑著搖頭,眉眼一下便化開,原本蒼老的容顏依稀可見從前的貌美。
「多謝阿寧。」謝你,沒有怪我。
她熬了這麼多年,早該走了,只是一直放心不下阿瑤。現在既然長寧答應了她,她相信長寧一定不會食言,如此她就沒有什麼再放不下的了。
長寧心中明了,一顆心入墜進深淵,朝皇後深深伏子︰「母後保重。」
皇後笑吟吟點頭,抬手︰「回去吧。」
行完禮,長寧退出里屋,靜靜關上門。
如往日數次出入正陽宮一樣,皇後目送長寧的身影離去這才斂去笑意
「寧兒,咱們快走吧,已經過了許久了。」謝婉華見長寧出來,忙不迭開口。
長寧看了謝婉華一眼,復跪在正陽宮門口,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即使只是利用,可皇後對她卻是真心的。
謝婉華見此,眉頭不自覺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