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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故人

「是那只通體雪白的小貓嗎?你放心,我回去便吩咐下面的人去找,好好看顧起來。」蘭修儀握緊林清淺手,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淺笑道。

「多謝姐姐,還好有姐姐在,要不然清淺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雪球就麻煩你了。」林清淺也莞爾一笑,感激地看著蘭修儀,兩只縴長白皙如嬰兒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蘭修儀拍了拍林清淺的手,柔聲道。

「姐姐願意幫我,姐姐相信我是被冤枉的,是嗎?」林清淺眼楮發亮,問道。

「我……自然是信的。」蘭修儀的眼神閃了閃,有些游移不定,低頭拿起了茶碗,觸手的粗糙之感讓蘭修儀有些猶豫,但又不好再放下,只好硬著頭皮喝了一口,然後說道︰「可是……皇上不信,其他人也不信,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這里受苦。」

林清淺沒有注意到蘭修儀眼神的瞬間變化,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只要姐姐相信我,便足夠了,其他人怎麼看又與我何干呢?說了這麼久,還沒有問姐姐呢,姐姐你過得好嗎?」

「自從徐采女服毒自殺,你又搬到了南風殿,整個清涼殿便只剩下我一人,哪有什麼好與不好,過日子罷了。」蘭修儀微微一愣,笑道。

見林清淺如此看重自己,蘭修儀的心情有些復雜,一方面,她確實畢竟喜愛林清淺的性格,也想和她成為朋友,更不忍心傷她性命。另一方面,她倆只見有著不可見的,無法化解的矛盾,所謂既生瑜何生亮,有她在,自己永遠都只能是陪襯紅花的綠葉。她好不容易爬到這一步,如果跌了下去,便是萬劫不復,所以,她不能……蘭修儀這樣想著,眼神里帶上了一抹狠厲,表情也猙獰起來,雙手下意識地漸漸收緊……

「姐姐!姐姐?」林清淺見蘭修儀神情恍惚,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抓得自己生疼,出言提醒道。

蘭修儀緩過神來,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問道︰「怎麼了?」

「姐姐,你弄疼我了。」林清淺好脾氣的一笑,指了指自己被她攥在手里的白女敕柔荑。

蘭修儀順著林清淺視線低頭一看,自己竟攥得這麼緊,柔女敕的手腕紅了一圈,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松開了手,滿臉歉意地說道︰「瞧我笨的,剛才想起了一些事情,走了個神,竟然把妹妹弄成這樣,真是該死。」

林清淺揉了揉自己紅腫的手腕,輕輕抿嘴一笑,搖頭道︰「無妨,不疼的。」

蘭修儀捉起林清淺的手,輕輕揉著,轉頭吩咐道︰「劉嬤嬤,去煮兩個雞蛋來。」又對林清淺說道︰「拿雞蛋滾一滾,消腫消得快一些,妹妹的手如此白女敕,姐姐真是于心不忍。」

林清淺怔了怔,唇邊泛起一抹苦笑,說道︰「都已經淪落到這般地步,哪那麼金貴的。」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這歷史上從冷宮出來的寵妃,也是有的,更何況妹妹生得如此花容月貌,我見猶憐,想必皇上一定會原諒妹妹的。」蘭修儀接過宮人煮好的雞蛋,輕輕的在林清淺的手腕上滾著

林清淺听到這話,愣了一下,她忽然就明白了,蘭修儀從未信過她,不然,自己又未做過什麼,何來原諒之說?心立刻就冷了下來,原來,即便是相處了那麼久,在她心里,自己仍舊是會為了爭寵,為了利益地位而殺害自己閨中好友的人。

可蘭修儀又沒什麼錯處,不過是不信她罷了,自己又怎能怪她?斟酌了一下,林清淺低垂著頭,斂了斂眉眼,不去看她的眼楮,悠悠開口道︰「無妨,就讓我留在這里,多多思索吧。」

蘭修儀一直低著頭用雞蛋消腫,並未發現林清淺的異樣,依舊有說有笑︰「這里陰冷潮濕,妹妹若能尋得機會,還是早些出去吧。」雖是這麼說,但蘭修儀心里覺得她不會再出去了,自古以來,能從冷宮活著出去的能有幾個?

林清淺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見林清淺的手腕已經好多了,蘭修儀將雞蛋遞給宮人,朝著林清淺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等我得了空再來看妹妹。」

劉嬤嬤扶著蘭修儀起身,撇了一眼林清淺,淡淡說道︰「主子昨夜剛侍寢,一定要仔細些才是。」

蘭修儀只嬌羞地說了一句︰「劉嬤嬤!」,低下頭面色緋紅,卻抬眼偷偷觀察林清淺的反應,而後者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姐姐慢走,素素,去送送蘭姐姐。」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像一汪平靜的湖水,掀不起半點波瀾。

「蘭小主這邊請。」素素見劉嬤嬤面色陰沉,心里偷笑,面上卻不顯,端的一派莊重的走在前面帶路。

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的反應,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兩人覺得十分沒勁,朝著林清淺微微頷首,走了出去。

素素剛把兩人送出門口,便轉身回來了,她朝著二人離開的方向撇了撇嘴,冷哼一聲,目光中充滿了鄙夷,「不過是侍個寢,搞得像是自己立了什麼了不起的功德一般,跑到我們這里來顯擺,本就是閨房之事,這樣的話也說的出口,不知羞。」素素刮了刮自己的粉白臉龐,吐了吐舌頭。

林清淺搖了搖頭,頗為無奈地看著素素,她知道她心里有不平,需要有一個宣泄之處,于是也不說什麼,隨她去吧。

向晴則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沒有說話,雖然覺得素素的樣子十分小家子氣,不過她也看不慣劉嬤嬤那張勢力的嘴臉。

……

蘭修儀主僕二人走在晌午的小路上,看著最後幾枝梅花也凋落,又想起身在冷宮,蒼白憔悴的林清淺,一股悲涼之意叢生,心中感慨萬千。

這宮里的女人,正如花兒一般。一年四季總有花香馥郁,這朵花敗了,還有下一朵會開,就連這寒冬臘月,也有梅花獨秀枝頭,暗香盈袖。

花園里從來不缺花,就如後宮從來不缺女人,花有千千萬萬朵,賞花的人卻只有一個。

看著那牆頭的殘花,蘭修儀覺得自己不也是百花中的一朵,就算是皇上曾經欣賞過、寶愛過,敗了便敗了,總會有新人來替代你。想著想著,風吹過,只覺

面上一涼,伸手一模,竟流下了眼淚。

劉嬤嬤見自家主子傷心垂淚,急忙掏出自己隨身的手絹,輕輕擦拭著蘭修儀臉上的淚滴,心疼地問道︰「好端端的,主子怎麼哭了?風這樣大,娘娘仔細些不要弄傷了皮膚。」

蘭修儀長嘆一聲,在這寒風里,只覺得手腳冰涼,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黯然道︰「無事,只是看見花兒凋零,青春不再,有些感慨罷了。」

「花開花落乃是天經地義,主子有什麼好傷感的?」劉嬤嬤有些疑惑地問道。

「女子的青春便如這花期一般,美麗而又短暫。」蘭修儀拭去眼角的淚水,見劉嬤嬤早已兩鬢斑白,皺紋布滿了臉龐,蘭修儀便覺得惶恐不安,她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也變成這樣,容顏老去,孤苦無依。

「娘娘正值青春年華,現在又或重獲聖寵,等有了孩子便好了,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主子不必過于焦慮。」劉嬤嬤溫聲勸慰道。

「是呀,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蘭修儀反復咀嚼這句話,試圖說服自己。

劉嬤嬤見四下無人,走到蘭修儀的耳邊,低聲道︰「娘娘,冷宮地處偏僻,鮮少有人,正是斬草除根的好時機。只要除掉了她,皇上愛吃糕點,除了清涼殿,他還能去哪呢?」

「嬤嬤不要說了,這要是被人听了去……」蘭修儀听完面色一變,拉著她往僻靜處走了幾步。

「娘娘,您忘了她之前怎麼把皇上留在南風殿,不讓他來清涼殿一步的嗎?她先是故意不把自己的廚藝認真教于你,又趁著婉婕妤有孕不能侍候皇上,再利用自己的廚藝留住皇上,才剛進宮就有這樣深的心機,此時不除,若是日後她真有本事從冷宮里出來,您可就危險了呀。」劉嬤嬤雖然壓低了嗓子,卻由于情緒激動,憋的一張臉通紅。

「可是……」蘭修儀有些遲疑,頓了一下說道︰「她現在已經在冷宮了,那里破舊不堪,她都已經如此淒慘,我們何苦趕盡殺絕。」

「主子,吃了這麼多虧,您可切勿再婦人之仁,若是早早下手除掉她,您哪會像現在這般。」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看到她過得辛苦,我心中不忍。」蘭修儀低聲說道。

「娘娘仁慈和善,只是對于她實在不值得,娘娘若是放心老奴,就將此事交給老奴吧,待到事成之日,奴婢再向你匯報。」

「這……也罷……那就勞煩嬤嬤費心了。」

「娘娘這是哪里的話,只要娘娘一聲令下,奴婢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這件小事,包在老奴身上了。」

蘭修儀點了點頭,面色凝重起來,眼神晦暗不明,她望著光禿禿的樹木,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娘娘,外邊冷,咱們快些回去吧。」劉嬤嬤扶著蘭修儀,快步離開。

風略過,掩蓋住一切痕跡,看似安寧的皇宮,不知掩藏著怎樣的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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