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關有壽的話，關平安無不遵守。何況，大家都是可憐人。這個冬天就是驟雪初霽，它還是冷的。
但她爹有一句也錯了。
到了年末，已經不單單這些平反回來的人家在出手瓷器花瓶，那些一時威風如今怕清算的人家也在出手。
有見過用籮筐挑著古董的嗎？關平安就有見識這一幕。偏偏這人還是二道販子，當然價格也不貴。
先別說其中物品價值幾許，人家就是用一擔一擔的籮筐核價的，價格從最少的一籮筐二十塊到一百塊不等。
天下荒唐之事何其多。
如果不是她親自遇上，關平安還真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有了交易，她想打听的內幕就容易多了。
雖然這些賣家不可能會暴露貨物來源，但多多少少還是被她套出一些口風。概因出售的貨主個個都當擔心又會成了禍根。
有那懂價值的，卻來源不明而喻的人家也是擔心成了罪證，不管不顧地就急匆匆出手以圖換幾個錢。
偶爾有遇上正主出手時，關平安都為他們惋惜，但勸了沒用。全成了驚弓之鳥，她都說一句，人家就跑了。
再說了，她憑什麼要求人家好好收藏起來。有底蘊的人家，只怕最珍貴最不易碎的物件還是會留在手上。
那些立即轉身就跑的貨主，沒準還擔心她在「釣魚」呢。她更不好說我听誰誰說將來一個瓶子都搞不好能買一套房子。
別說外人，就是她自己都不信。展望未來，太虛太遙遠，她自己要不是喜歡這些有歷史的物件。
哦，為了一個瓶子，還不知它猴年馬月能買一套房子。她瘋了不成，還專門大冷天的跑出來收垃圾。
對的。
就是垃圾。
有些物件居然還是仿品。古仿的、現仿的，還有比她爹都大不了幾歲的瓶瓶罐罐，居然什麼都有出現。
人心啊，永遠不能衡量。
「三十。」關平安的手指一個個戳著，「這，這，這……還有那個，你都可以拿回去，三十塊不二價。」
她是答應了她家遇上平反歸來的貨主松松手，可沒答應對二道販子也松手。ND，真當她一對招子是瞎的不成！
什麼朝代，是什麼瓷什麼彩，她就墊一墊手感，瞟一眼就可真假，可知年份，還能講出典故，你信不？
「哎喲，終于回來啦，快給我看看又收了什麼好東西。」
這個寒假里，要論誰來她家最勤快？毫無疑問的，肯定是她李爺爺。這老爺子也不知是咋想的。
您說您老都每天上班了，故宮有啥寶貝不夠你再模一模瞅一瞅的，干啥隔三差五地一下班就跑我家呢。
「先說好哈，這次我可不捐了。」
「你梅爺爺說了算。」
別說，每次听了這話，關平安就是咬碎牙齒都沒轍。她家何止是梅爺爺喜歡捐東西，她老子也差不離的。
當然，關平安也無所謂。要是她不想收到的好東西讓李老拿走，她完全可以在路上就塞回小葫蘆內藏好。
「大多數還是粉瓷啊。」
听听，這是啥口氣？她李爺爺居然還嫌棄上了。「哪能被我天天遇上寶貝啊。李爺爺你吃了沒？」
李老出口嫌棄歸嫌棄，但他知道他一手教出來的小徒弟能咧嘴進家門，肯定籮筐里有好東西。
聞言，他好容易騰出一只手來揮了揮，「吃了吃了，你只管先去吃你的，以後可別太晚回來，免得家里擔心。」
「我也是沒法子啊。您老知道的，出來倒賣這些東西的，基本都是大晚上，要不就凌晨時間。幸好現在是寒假。」
臭丫頭，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運氣真沒誰了。他已經專門大晚上出去溜達，可就是沒有遇上這麼好的事情。
「李爺爺，方爺爺最近沒找你嘮嗑啊？」
李老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個瓷器擺在炕上，離了手，他這才側頭看向她，「你是還惦記他那本古籍？」
「我就知道瞞不過您。您老就幫我撮合撮合唄。我家里瓷器可以隨方爺爺挑，咱們也以物換物行不？」
「難啊，那老頭就不喜歡瓷器。」
听他這麼一說，關平安只好歇了心思。她手上倒有方老想要的精品古墨，可她要是敢拿出來交換？
眼前的這位老爺子就一定會盯著她不放。這麼些年來，她是費勁千辛萬苦，這才收集一箱子古墨，連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李爺爺，你說奇怪吧，這段時間市面上居然就沒出現一本古籍。字畫倒是有，一瞅就知道不保真。」
「沒什麼好奇怪的，像你方爺爺這樣的人家。他們寧願餓死，祖傳下來的古籍字畫都屬于非賣品。
就你惦記的那一本還不是他祖傳下來的，不然連讓你翻一翻的機會都沒有。那老頭太較真了，捐幾本都不肯。」
「……」
誰不怕您啊。
一有好東西被您老瞅見，就被您老盯上。想當初方老可是寧願一家子下放也不放棄他的寶貝古籍字畫。
「明年正月里廟會肯定會開放，到時候古玩街會有擺攤的。咱們祖孫倆人要不要先約個時間逛街？」
「當然要啦，我還想收些好書。」
關有壽轉悠回房時就听到他閨女的豪言壯志，無語的他為此先特意多看了幾眼他家熊丫頭。
你還想收些好書？
還有誰家收藏的古籍能比得上你？
就說方老手上的那本古籍吧。他閨女當時翻閱完，一回家就立馬回房，連話都來不及說就先默寫下來。
見此，關有壽歇了當著李老的面提起他幫閨女聯系了一批古籍字畫。要是到時候被李老盯上，他閨女真會哭出聲。
「怎麼還不去吃飯？」關有壽模了模閨女腦袋，「快去，等一下你娘又喊了。李叔，如何，孩子沒打眼吧？」
關平安朝她老子扮鬼臉，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李老的聲音，「還行，瓷器這一關，她還是過得去。接下來就看通不通得過字畫那一關。」
關有壽暢笑出聲，「要不等過了年，讓我家平安給你打下手？」
「決定她將來吃這一行飯？」
「那倒不是，就是想她跟在您老身邊多長些見識。」
關平安立馬皺吧起臉。
她就說嘛，報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