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荷進屋時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她男人不知在游神什麼，倒是她閨女兩手交疊端正地坐在他對面。
挨訓了？
不像。
閨女嘴角噙著笑不說，爺倆中間的方幾上擺著一疊疊各類水果點心小零食，自家哪來這麼多的小碟子？
「娘，你回來啦。」
听到動靜，關有壽側頭看向媳婦，「咋不等我去接你，你又一個人回來的，大晚上的走胡同也不怕？」
從蘇明月那歸來的葉秀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有二黑嘛，再說了，外面都有人出來乘涼，誰不認識誰呀。」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當初幫它包扎過傷口，她家二黑倒是比老院那些人更懂得感恩。「有時人還不如狗。」
換個人，還以為葉秀荷這句話是在罵自己，但關有壽肯定不會誤會，他媳婦壓根就不會指桑罵槐。
「咋了，有人惹你？」
葉秀荷搖頭，「不是惹我，是別人家的事兒。算了，不提了。你們爺倆剛剛在干嘛，咋都不吭聲？」
關有壽不是很關心他人家事，與自家無關更無興致探听。他朝媳婦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先看閨女。
瞅啥？她閨女不是挺好的，走出去人人夸。往里走的葉秀荷不解地看著站起身拉她入座的關平安。
關有壽好笑地斜倪著媳婦，「你就沒覺得咱閨女今晚有哪兒不一樣？剛剛我還在想這一身配這屋，絕了。」
嗯？
別說。
她閨女穿了一身杭白色絲綢料子的長裙，腰間用同料子的腰帶松松的系著，袖口微微敞開，說不出的飄逸。
「還真跟仙女似的。」葉秀荷滿意地點了點頭，「涼快又好看，這些好料子再不用都要浪費了。」
「真好看啊？」
「非常好看，你隨你娘，小美人。」關有壽打趣著閨女還不忘揶揄地看向媳婦，「大美人，閨女也給你準備了。」
葉秀荷嗔怪地斜了他一眼，拉了拉閨女，示意她也坐下，「給娘做了干啥？娘又不好穿出去，咋不裁顏色鮮艷的料子？」
~你不會是又想你閨女我穿大紅色吧？那可是喜服。關平安咧嘴一笑，「這種顏色好繡花樣兒，咱們娘倆是母女裝。」
「好，先放著。等將來街上有人穿綢緞，娘一定穿上。孩子爹，你說我裁兩塊好料子給我爹娘做壽衣咋樣？」
這憨媳婦！
關有壽都被她打敗。
葉秀荷說的壽衣可不是指老人做大壽穿的衣服，而是老人過世穿上的壽衣。問題是你信不信會被你娘罵？
「不咋樣，倒不是我舍不得給，你忘了你娘說過的話？你爹是族長，二老壽衣有規矩的，你可別瞎來。」
「我知道啊，所以說給料子。」
關有壽差點扶額，「料子肯定也有規矩。你想寄料子過去就寄料子，千萬別畫蛇添足說是壽衣料子。」
就葉家堡的規矩老多老多的。他不是沒懷疑過丈母娘話里是不是比如到時要用明黃色壽衣收殮什麼的。
那就好玩了。
你一寄其他顏色料子過去，會不會讓你爹娘誤會是我的意思，是我听了先生的意思有意加以阻攔？
「爹爹，不會吧？」
關有壽看著驚得瞪圓雙眼的閨女，再瞟了眼懵了的媳婦，他瞬間笑噴。你們娘倆還真當了真呀？
他不是都說了，他也只是懷疑而已。他當姑爺的總不好問，那我老丈人的壽衣究竟都有啥破規矩。
葉秀荷︰「……」好久沒掐真無法無天了，居然啥玩笑都開。「我想讓我爹娘過來住些日子成不？」
「好啊，熱烈歡迎。」
「你知道我意思的，我是想你想法子。」
「……我試試看。」關有壽盯著媳婦熱切目光，硬著頭皮應下。可說實話，不說丈母娘，就他老丈人？
絕無要來的希望。
又要起風了。
沒瞧齊老和先生都打發他倆孩子上川省，為的就是接下來局勢一旦不穩，孩子們下半年計的劃又得改動。
沒瞅先生如今連工作時間都親自押著他閨女在自個身邊，就連他這個親傳弟子都被打包給王老和陳老照顧。
剛剛媳婦進來時，為啥他都愣了？就是他家平安說著說著就給捅破。他好像能理解先生惜才之心了。
他閨女是這麼說的。這次為啥听話？簡單呀~現在我應付的都是虛招，爺爺他意在沛公，在玩連貫呢。
短短一句話，他家平安不光是把「看破不說破」給捅了。她還看清了，甚至還一臉懵懂無知地配合了。
別說是先生，這要是換成不是他閨女，他關有壽第一個就贊同先生挑出平安培養。她是真的很適合進那一行。
可問題就是她還真的是他閨女。
哪怕孩子武能保住小命，他也舍不得他放在手心養大的閨女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走這世上最艱險的路。
要是無路可走，或許他還能自我安慰一二，但他閨女明明就能走一條有錢有閑有人寵著的通天大道。
讓他愁的是，或許連他閨女本人都沒發現，熊丫頭動心了。是的，破棉襖已經有一絲蠢蠢欲動的苗頭。
他該如何給掐滅？
入睡時，葉秀荷見自家男人居然又翻了個身，奇怪了。難道是天熱不喜歡摟媳婦睡？不該啊，有冰盤涼快著呢。
「咋了，有心事？」肯定的，還是對她男人來說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我說的事兒讓你犯愁了？」
你說的啥事……關有壽突然反應過來，他又翻了個身，「不是你爹娘的，我在想些工作上的事情。」
真的？
關有壽不等她開口，伸出一只胳膊讓她枕著，另一手摟過她就拍著她的背，「快閉上眼楮，明早還要上班呢。」
「你蒙我呢，要是工作上的，今晚你肯定和干爹要嘮一會兒。不是我爹娘，肯定是老家又有人出ど蛾子對吧？」
關有壽的手絲毫沒有片刻停滯，繼續輕輕拍著，「你不是都有看了大中來信？他們現在哪有時間出ど蛾子，先填飽肚皮再說。」
「我不就擔心他們沒錢沒糧的又找上你嘛。」
「該給的，我都給了。」
「他們找上孩子她姑了？」葉秀荷的語氣相當肯定，「你說那些都是啥人呀，咋就不踏踏實實的上工，佔便宜能佔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