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閨女，關有壽走出東屋，見葉秀荷從西屋抱著小褥子出來，皺了皺眉，「明天再洗，你去東屋陪閨女睡會兒。」
「不用，一時半會的睡不著。」
昏暗的燈光下，關有壽斜了她一眼，走去抱起木頭絆子挨個塞進灶坑。
葉秀荷舀了一瓢熱水放到木頭大腳盤內，坐到小木扎上抬頭望向他，「老四也有兩個兒子了。」
去！
關有壽頓時哭笑不得，「咱不跟人比數量，就比質量好不好？放心，你生的倆孩子勝過別人家二十個。」
「又瞎咧咧。」葉秀荷怪嗔地斜了他一眼，「咋能老夸自個孩子呢？不是都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咱倆孩子一輩子順順當當就行。」
對！
你說了算！
「說實話，我挺羨慕老四家的，雖說痛了點，可又多了個孩子。不像我，估計這輩子就倆孩子了。」
關有壽嗤笑一聲，「就是你要生，我都不樂意。一個不好就雞飛蛋打，我虎啊，已經有兒有女，犯得著嘛。」
「可咱就倆孩子，還是少了。」
「鬧哄哄的，吵！」關有壽瞥了眼她手上的小褥子，「每天還會拉屎拉尿，賊埋汰！一屋子味兒。」
「真的啊？你可不能往後又嫌我生的少。」
媳婦真是慣不得！瞧瞧，上桿子了。
「你說咋隨禮好？」
「你看著辦就行。」
「上回她給咱家八個雞蛋，按理還她八個就行，可現在雞都開始不咋下蛋，我還想留著給倆孩子解饞。」
關有壽好笑地瞟了眼動小心思的媳婦，他家會缺雞蛋？
「要不給二兩紅糖？這個拿得出手。」
哪個更珍貴，關有壽還真不好說。家里紅糖是特意為她小日子而準備，但看在她眉開眼笑的份上，就當解了心結的回禮吧。
屯里人家關系說不上多好，但平日都有人情往來，誰家有成親，添丁等喜事，都要送點家里的土特產。
何況還是親弟弟，對，只能這麼自我安慰。
說是給二兩紅糖，可天一亮，葉秀荷出門轉悠一圈，又改了主意。
關有壽看著土籃子內六個雞蛋，還有半斤小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抱起嚷著要親娘的佷子出了門。
細小的雪花終于飄飄灑灑而下。
抵達老院放下孩子和東西之後，關有壽尋了一圈沒見老娘。
關有全有心與三哥交好，更想拉攏父兄之間感情，正好樂呵呵地扯著他不放，「娘就在隔壁，馬上回來。」
屋子里還是一股血腥味，加上煙霧，關鍵是還有位老瞅他不順眼的老頭子，關有壽攬過他出了堂屋，站到院子。
不是不讓我走嘛？
凍不死你！
關有壽伸長脖子往梁家東張西望。
關有全見狀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三哥，你真不跟咱爹說話啊？他都一把年紀了你跟他較真啥呀。」
「是他不愛搭理我。」
「還氣咱爹偏心眼呢？別怪咱爹了，都是我這弟弟的不爭氣，要不然他也不會擔心我沒法過日子。」
「那是他虎，沒點眼力勁兒不說，還看不起自個兒子。我老弟用得了他擔心？給三哥說說這回賺了多少？」
關有全就知道瞞不過他，倒是沒瞞著，自己三哥是怎麼樣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他立即朝四周打量一圈，伸手比了比二。
當然不是二十，但兩百？「啪」的一聲，關有壽拍了下他腦門，「除了你姐夫，往後少跟那些人接觸。」
「我知道，就這回。」
「老四，听哥一句勸，撈偏門終歸不是正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現在手頭有錢了，心思就放正處，咱就好好上工。」
關有全揉著腦門，苦笑著搖搖頭，「我是真干不完農活，太累了。三哥，我不甘心，我讀了這麼多年書，就這麼算了？」
關有壽蹙了蹙眉，「可城里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不好弄啊。你問了你姐夫沒？他到底有沒有戲？」
關有全撇了撇嘴，「我瞅著他是沒放心上。」
那是當然。
誰讓你小子精得讓人怕了你，前不久妹夫還問自己要不要挪挪窩，他真要出力，一個臨時工還是有希望。
關有壽沉吟片刻，「也不能這麼說，你姐夫撐死也就是個開車的，這要是換成李老大還好說，咱們到底隔遠了點。」
「唉，不說他了。三哥，我記得你救過黃師傅他大孫子吧？」
這死小子，眼珠子一轉又惦記上他！
「沒用，用得著的話，你三哥我早就去上班。」關有壽眯了眯眼，「老四啊，哥倒有個主意，就不知行不行得通？」
「啥？」關有全驚喜地拽住他胳膊，「三哥，你快說。」他三哥吃軟不吃硬，自己都兜了底，果然會出主意。
「你看啊，就是妹夫幫得上忙，你總得花錢吧？光你一個人去城里，你媳婦和孩子又該咋辦？」
關有壽模了模下巴，「自打你上次工作沒法落實，我就尋思隊里有沒有啥活讓你既輕松又倍有面子的。」
「隊干部？」
關有壽翻了個白眼，「大隊長牛吧？還不是跟著下地干活。你就沒考慮過一點，咱們附近四個隊都沒小學？」
關有全聞言一怔。
關有壽相信他會听得懂。老頭子有一點是對了，娶了馬家閨女，老四是佔了便宜，但關鍵要咋用。
他相信老馬家也擔心女婿端上鐵飯碗回頭會嫌棄他們老姑娘，但又疼著老姑娘，可咋辦呢？
孩子生都生了。
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既讓女婿在自己眼皮底下，又讓你女婿養家糊口，他就不信你們不上套。
「今年掃盲活動還沒搞，隊長他們又該得愁壞。掃盲掃盲可不單單掃大人，孩子大了總得認識幾個字。」
嘀咕完，關有壽大腿一邁。
「咱娘快回來了，你不等等啊？」
「我去梁家瞅瞅。」
「三哥，你別老顧著娘，對爹也好點。當初娘生你，還是爹半夜三更跑出去求人，要不是他求到啥表少爺跟前……」
關有壽立即停下腳，「誰？」
「啥？」
「求到誰？」
「你問這干啥？那些都是剝削咱們的壞分子。」關有全翻了個白眼，「重點是幸好咱爹求到人，要不然不光沒你，連我都沒了。」
關有壽扯了扯嘴角，「知道了，你先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