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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不久之後, 就迎來秋收。

沒有化肥, 沒有農藥, 也沒有新品種的年代, 糧食產量很低。

種的玉米是‘小粒紅’和‘大白豪’,一般畝產是四百斤左右,最多也不超過五百斤。

秋收前, 公社會安排人下來進行‘估產’, 莫大隊長會好好的招待這個人。

因為是根據‘估產’後, 才確定應交的公糧數。

公糧是必須要交的,但是能少交一點,村民就能多吃一點。國家收公糧每斤給的錢, 起初是六分七,後來漲到八分七。

不過, 村民交的公糧是要扣除水分的, 一般扣百分之十三,也就是, 交一百斤苞米, 實際就等于交了八十七斤。

莫大隊長為了村民能多喝一口粥, 那是使出渾身解數去攻克那個下來‘估產’的領導,酒喝了, 煙抽了, 糧食也送出去了。

結果自然是可以商量的。

不光是莫大隊長一心為村民,其他幾位領導都不錯,會計也是個老好人。

有一回, 生產隊分布票,剩了一丈二尺,都提出給他吧,因為那年會計的大兒子結婚,正好買點布料,添床被面,可愣是被他拒絕了,把一丈二尺布票讓給了老烈屬。

生產隊不論分錢、分糧、分菜還是分油,會計是一分一毫的光沒沾。

秋收過後,該上交國家也上交了,剩下的便是分糧的大事了!

村民的口糧標準是三百六十斤,叫做‘夠不夠三百六’,這‘三百六’是指皮糧來說的。

就是皮糧,真正到手的也沒有三百六十斤。

村民分的地瓜是四斤頂去一斤糧,土豆是六斤頂去一斤糧;還有,因為秋天秋收時,不可能完全做到顆粒歸倉,必然有些損耗,比如豆子炸夾會崩掉豆粒、玉米丟棒等,這些秋收損失的糧食也要從農民的口糧中扣除,一般每人每年大約扣十斤口糧。

這樣,每人每年實際分到手的口糧約是三百二十斤,再扣除加工的糠麩,得到成品糧約二百五十斤,每天每人的糧食定量約六七兩,又因為那時沒有什麼副食。

所以挨餓是常態。

大多數村民都是面黃肌瘦,生產隊里根本就沒有肥胖的人。

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情況,下面說件開心的事吧。

莫大隊長去里水縣開會時,通過生產隊的分配得了一輛自行車。

事情是這樣子的——

當時的自行車是憑票購買的,實行配級制度的,需憑‘自行車證’或者‘僑匯券’去購買。

何為僑匯券?

即香港、澳門及海外華僑為了改善國內家眷的生活,從國外寄回來的港幣、葡幣及一切外幣折合成人民幣,按照當日匯率通過銀行交收成僑匯券和一定的現金。

比如說,買一輛自行車需要一百五十元,那就需要拿著一百五十張的僑匯券或者積分購物券去購買。

另一種獲得自行車的途徑是通過生產隊的分配。

以村為單位的生產隊在里水縣多達上百個,但今年只有十幾輛自行車,因此自行車的分配都是各個生產隊大隊長以抽簽或者輪流分配等方式去獲得名額。

而今年莫大隊長就獲得了這個名額。

當莫大隊長從里水縣回莫家村時,是推著嶄新的男士二八桿自行車,一下子轟動全村,淘氣大膽的男孩子想上前去模一模,家長們一下子拍開他們,模壞了拿什麼去陪啊?

可五十出頭的莫大隊長是個大方爽快的,不光光讓男孩子們上來模,還讓隊上的男人們都過來學著騎。

頭一個要學的就是他自己,不見莫大隊長是推著自行車回村的嗎?他也沒有學過呢。

「紅軍,過來,扶著老叔。」莫大隊長直接點了三叔莫紅軍的名,是他這一回上縣城沒有帶那麼多錢,不是沒有帶那麼多,而是根本沒有帶錢,就算是全部帶上,誰家有那麼多錢呢。

他們這些大隊干部是有報酬,可卻沒有領工資的,每個生產隊約有四名干部,是生產隊的社員負擔的,大隊四個有大隊長、書記、婦女主任和會計,每人每年補助一百到三百個工時;一年到頭與社員是一樣的,約莫就十幾塊錢。

「來了,來了,老叔。」莫紅軍特機靈,上前就扶著自行車的後座,道︰「老叔,你上來吧,我扶著牢牢的。」

「好咧,你什麼時候再去縣城,記得幫我辦件事兒。」這小子每個月都有那麼兩三回請假去縣城,是在找什麼臨時工的門路吧。

「成,老叔你指示。」

「這自行車得一百五十,我不沒有帶錢嗎?當時我就去你大姑家這樣一說,她立馬出去借了一圈,給了我。」

「大姑就是爽快,當初那房子,也是這樣子,那是六二年的時候,她出錢將自己廠里剩下的磚瓦一買就送了過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呢。老叔,要不這樣吧,讓我也出一部分錢,我有事去縣城,就讓我也騎上一騎,你看如何?」那些磚瓦是沒有花多少錢,可是一般人有錢也沒地方買去。大姑是個精明的,明明家里有錢,還非出去借一圈。

「要借,老叔還不借給你嗎?這樣見外,老叔與你爹可是同一個爺爺的堂兄弟呢。」莫家村這一大隊大多數是莫姓人家,家家戶戶祖上都連著親,因此沒有出現你舉報我,我舉報你的荒唐事。解放初期,莫家村就沒有一個地主成分出現,一听到風聲,就將莫家村小地主名下的土地先分上一分,最後那家子因為名聲在外,還是得了一個富戶的成分。

分了口糧後,村民們開始期待生產隊的錢,可是每年年底才開始分錢。

「只有十六塊,明年還要不要讓香香跟著大貝一起上學啊?」

「欣欣今年去了,香香能不去嗎?」

「灶房里的菜真的能送到大姑家換成錢嗎?」

「紅軍家沒有種反季度的菜,大姑會喜歡的,蘭蘭說這個很值錢的。平常幾分錢的菜,到了冬天就能幾毛的賣。」

「早知道就多種些。」

「灶房有多大啊?能種出這十幾斤就不錯了。」

「賣了這一批,還是可以接著種。」

「哦。可以種三批。這個季節的小青菜長得特別快,也許是灶房暖和的緣故吧。」

次日

天未微,莫蘭蘭就著朦朧的光線,背著一個大大的空空的背簍離開了莫家村,在空無一人的山路上,她收了背簍,快速的奔跑起來。

到了里水縣城也不過是六點來鐘,路上跑了一個來小時,比想像中要快。

莫蘭蘭沒有逛街,有什麼好逛,都是獨一家的格局,不說還沒有開門營業,就是開始開門的國營飯店她也沒去,目前她可是即沒有錢又沒有票的鄉下土妞一枚呢。

莫蘭蘭找到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將大背簍重新從迷你空間取來,里頭放著一堆稻草。

里水縣不大,她離開了主街,去比較偏僻的地方繞圈子,繞了約莫半個多小時,她找到了黑市,不過只有零星幾人,她將今年新制的粗布灰兔毛圍巾將頭臉包起來,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

莫蘭蘭剛將大背簍一放,就有人過來,低聲問︰「是什麼?」

莫蘭蘭伸手進背簍,從那一堆稻草捉出一把約莫六七兩左右的小青菜,用一根粗粗的稻草捆起來,說︰「小青菜,一塊一捆。」

「這樣貴,有多少?」

「你要多少?」

「全部。」

「二十捆,二十塊錢。大背簍送你。」

「我看看先。」

「先給錢。」

「……咦,同時看。」

「還有一只肥兔子,要五塊錢,要不要?」

「你的東西太貴了。」

「東西難得,有錢也沒處好。」

「看一看。」

「……」莫蘭蘭又伸手進大背簍里頭去,再次出來,手里是剝了皮的肥兔子。

「行。」

「二十五塊。」

「給。」兩張大團結,一張五塊的。

莫蘭蘭將那三張錢一收,放入新制的粗布兔子毛衣,將那大背簍一放,就走開了十步,沒有回頭,等了三分鐘,回頭,人不見了,連同那背簍。

莫蘭蘭又到了一個四下無人的角落,將一個藍子取出來,有五捆小青菜,兩只剝了皮的兔子,才去大姑家,她是沒有來過,不過她爸爸來過,听他一說,她找了半個多小時就找到了。

沒有見過大姑婆,莫蘭蘭將小臉蛋一露,大姑婆就覺得是自家人,面善。

她對大姑婆說,明年弟弟妹妹八歲了,要上小學,我要來縣城念初一,爸爸媽媽,一年到頭只有十幾塊收入,錢不夠,就偷偷上山找到了兩只兔子,又在家里種了幾捆小青菜,能不能給找個人換一換錢?

大姑婆早就看到了那個籃子,有肉,有菜。

最後,大姑婆自己要了一份,又叫幾個關系好的工友過來挑,她們給的是黑市里頭的價格,卻比去黑市那里買賣安全多。

不管是對賣家還是買家都一樣。

近四十塊的收入,莫蘭蘭回到家,只給莫媽媽十三塊與一捆海帶,是大姑婆送的。

就是這樣子莫媽媽也很高興,那二十五捆小青菜,就快趕上他們一年的工錢了,這簡直打開了古盼娣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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