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施爾曼夫人問起自己正事，阿蒙也嚴肅起來，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起自己最想不通的事情。
「媽，是這樣的。你知道我是研究生物科學的，上了研究生以後，一直在做神經功能方面的研究，也發表了幾篇論文。
最近一年開始往更深層的腦神經細胞方面做研究，這個暑假開始我要確定更細致的研究方向。媽，你說，如果有一天我能發明出一個設備，很容易探測到別人內心深處的想法，這會是個令人振奮的好事情還是個很恐怖的壞事情？」
施爾曼夫人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她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到︰
「我覺得這要看你怎麼做，為什麼做了。
如果一個病人躺在病床上，說不了話，用這樣的設備就能知道他的想法，探知他的感覺，大夫就可以調整藥物用量，調整治療方案。
如果抓到了嫌疑犯，這個設備可以代替測謊器，肯定比測謊器更精準。
如果用在心理病人身上，也不用催眠就可以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恐懼。
可以做出輔助啞巴表達的儀器。」
她想到的都是好事情，不知道兒子的糾結點在哪兒，就問阿蒙︰「你想到了什麼？」
「我就想到了壞的方面，比如拿去當間諜設備，竊听其他人的內心。政府把它用在一些場合，可以竊听公民的心聲，到時候人人都沒了秘密。」
他本來想的是用在曹蔓身上，後來覺得如果有人用在他的身上的話，他一點兒秘密都沒有了，想想都恐怖，越想越恐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方向的研究能不能進行下去，雖然好處也很多。
「愛因斯坦博士當年提出相對論的時候，肯定沒想過它的軍事用途。
不過他在那份送給總統的倡議書上簽字的時候，肯定也想到過原子彈爆炸造成的後果。
有的時候科學研究到了一定程度，一些先進的東西總是會有人研究出來的，不是你就是他，這是大勢所趨，不是幾個人能阻擋住的，我覺得人能做到的就是如何對科研成果的善加利用。」
阿蒙沒想到媽媽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對于熱愛和平的年輕人來說，有點兒難以接受︰「當時原子彈爆炸畢竟對杰盤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非常不人道的。」
「是啊，這些傷害是舉世矚目的，不過你從另一方面考慮，如果沒有那顆原子彈爆炸，戰爭還會繼續，我們猶太人會繼續受到迫害，被卷入戰爭的士兵和居民會接著傷亡，第二次世界大戰全球範圍內為此喪命的士兵和平民已經有了千千萬萬，一顆原子彈爆炸，讓大戰乍然而止，而且之後的發展也沒有人們擔心的那樣，原子彈沒有被濫用，迄今為止還是只發揮著震懾作用，而核能的利用解決了很大的能源危機，所以什麼研究都是有兩方面的。研究出來肯定會有無數人受益，對邪惡的那一面我們要立法控制。」
阿蒙想起那些屢禁不止的校園槍擊案，「你說得雖然很有道理，可是立法向來是管得住守法公民，管不住犯罪分子的。」
「你年紀輕輕就對政府這麼沒信心？」
阿蒙不由地調侃自己︰「可能是互聯網讓壞消息傳播得更快的緣故，按照一句中文的說法，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網絡上看到的壞事太多，很容易讓人失去信心。」
「這就是技術發展的兩面性，我們不得不接受新生事物的壞處。」
阿蒙覺得跟媽媽詳細說說，應該不是壞處，所以他開口道︰「媽媽，其實我想到的是，如果我們能弄明白人腦中的想法，說不定哪一天還可以做到人為植入信息進去，不過那個想法讓我覺得更加恐怖。」
「上帝！怪不得你要跟我討論，讓我想想。」施爾曼夫人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如果能做到那樣的話，不愛上學的孩子就可以人為灌輸知識；犯罪分子就可以被快速改造，听起來也蠻不錯的。」
「媽媽，你真是個樂天派，想到的全是些好事！」
「那當然了，想些好事情會讓人充滿力量。你知道嗎？我突然想到一件跟我們家有關系的事情。」
「你想到什麼了？」
「你的外婆這幾年越來越糊涂了，有時候她都認不出來我們幾個兒女了，倒是小時候的事情她還記得很清楚，經常拿著你們的照片認成是我們。我在想，如果早期能把她的全部記憶提取出來，然後每隔一段時間提取一下新信息，這樣就可以在病人腦細胞受損時，把重要的或者近期的信息存儲回沒受損的腦細胞中，像外婆這樣的病人就不會在現實生活中弄錯很多事情了。」
「我覺得小時候的記憶也很重要啊。」阿蒙抗議。
「可以讓病人自己做選擇，在清醒的時候對記憶的重要性列出順序，發病的時候大家就有了依據，就像我們做資產信托一樣。」
「這倒也是，你真是樂天派，我想到的幾乎全是不好的，所以心里總是很惴惴不安，覺得不應該研究這些，都有些懷疑我是不是應該去研究別的專業了。」
「哦，你想到的是什麼？」
「我想到的是犯罪集團用來策反執法人員；被捕間諜被改造成敵國的間諜；戰爭狂可以大量快速培訓士兵。」
「我看你是動作片和戰爭片看多了。你應該多看一些家庭片、感情片，要不然天天就想到打打殺殺，都不知道怎麼談情說愛。」
「媽∼」
「好，咱不說那個。你看，就你這研究方向真的不能算是壞事情，可以做很多有利的事情。你還有什麼其他更擔心的事情？」
「我，我就是怕這樣的研究一旦成功，自己會忍不住一些念頭，拿這技術來為我自己服務。」
「比如？」
「比如，我去偷偷看看女朋友或者妻子在想什麼之類的，如果我知道她在想什麼的話，就可以知道怎麼跟她交往，該注意些什麼，知道該給她買什麼禮物才合她的心意。但是我怕自己這麼走得太深太遠的話，會變成一個控制狂，就像吸毒上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