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訕訕然坐下,一邊噙笑道︰「瑾兒只是貪玩罷了,品性不差的。侯爺多上點心,他也能跟恭兒一樣,替您分憂。」
不提還好,一提劉邵長又沉了臉,「替我分憂?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錯了。」
听得劉邵長是有放任自流之意,錢氏一著急,不禁紅了眼,哭訴道︰「都怪我這做母親的沒當好……」
「你啊!就是太嬌慣于他。」見妻子哭,劉邵長倒也溫和了下來。隨即他低頭沉默了片刻,突發奇想,「瑾兒也十八了吧?早該娶妻了。趕緊給他相看相看,找個好媳婦,好好管教管教他。」
聞言,默默坐于一旁的劉恭不禁微皺了眉宇。
錢氏更是臉色一白,看看劉恭,又看向劉邵長道︰「侯爺,這件事,還是等您打了勝仗回來再說吧?」
「你先相看相看,有合適的人家,就給他定下來。我此次出征,還不知何時能歸呢。」
「這……」
「就這麼定了。」劉邵長不容得錢氏多說,揮了揮手,讓大家都退下,自己也往後堂去了。
他一走,劉恭便走至錢氏跟前,恭謹道︰「母親,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錢氏點了一下頭,讓其他人先下去了,隨即屏退左右,一改一家主母應有的沉穩之態,心慌意亂地抓了劉恭的臂彎問︰「這可如何是好?恐怕要瞞不住了!」
「我要與母親商議的,正是此事。與父親坦白吧!」劉恭面色認真,言語里不無規勸之意。
「不可!」錢氏急道,「不可啊……至少現在還不行。怎麼著也得等你們父親從戰場上回來再說,不然他怕是要被咱們給活活氣死!」
劉恭一雙劍眉微擰著,卻仍不能遮掩其謙謙溫雅之態。便是發愁,也如李令月手頭那幅畫中人一樣好看。
他有些失落,但終還是依了錢氏,「那便等父親回來了再說。」
這時,門房有人過來傳話。
「小侯爺,定國公世子又來了。」
昨兒狩獵歸家,劉恭便听得門房說鄭春秋來找過他。他還覺得奇怪,自己與這鄭春秋素無往來,他找他做甚?卻不料他這麼快,又來找他了。
「請他到東軒。」
「可他說……自己還有急事,不便進府,想請小侯爺出去一見。」
听言,錢氏不禁嗤地一聲,不屑道︰「這定國公世子,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倒真是好大的架子!恭兒,你與他熟嗎?不熟的話,讓門房那邊把他打發了也不算失禮。」
「母親,」劉恭則是個謹慎人,忙寬慰道,「這定國公世子雖出身矜貴,平素里倒也不是什麼恃寵而驕的紈褲。既然他有急事不便入府,我出去一趟又有何妨?」
「罷了!就由得你吧!」小輩的事,錢氏自也沒有多計較的道理。
劉恭告別母親,這便往府門前走了去。
然而,他來到府門口,卻被門房告知,鄭春秋被宮中一位內監請走了。
他望著空巷盡頭,若有所思,意欲轉身回府。
這時,一位頭戴白紗帷帽,身著主白色紅錦純邊刺繡深衣的女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遠遠地喊了他一聲「平陽小侯爺」。
劉恭打量她一番,發現她穿的乃是一身宮裝,自有些驚異。少刻,他便迎出幾步,還了禮問︰「姑娘是……」
女子揭開帷帽,一張眉清目秀看起來很有幾分伶俐的臉孔便呈現在他跟前。她噙著笑,自報了身份,「我是六公主的貼身侍婢,浣喜。」
「六公主?」劉恭眼底更是透出幾分困惑。
浣喜拿出一封信件來,雙手遞給他,道︰「這封信,還望小侯爺轉交給令尊。」
劉恭接過信,心里頭自有許多疑問。
「還有件事,六公主要小侯爺務必遵從。」浣喜接著道,「小侯爺出征之前,莫要與定國公世子相見,切記。」
「出征?」
「告辭。」浣喜卻不理會他,委身做辭,隨即便離開了。
劉恭莫名其妙,唯有拿著手中的信,回府找父親。
書房內,平陽侯劉邵長看罷書信,沉默了,神思迥異。
劉恭緊看著他,很想知道信中內容。但見父親沉默若有所思,他又不敢打擾。
「恭兒,」半晌過去,劉邵長突然抬頭看向了他,鄭重道︰「此番為父率兵出征西戎,你也跟著吧!你也不小了,該是時候出去歷練歷練了。」
劉恭听言,不由得眉心一緊。他想了想,問︰「是六公主的意思?」
「嗯……也是為父的意思。為父原本也打算哪次再打仗就帶著你的。」
「父親,這六公主身在後宮,何曾與您相熟?她給您寫信……除了要我隨您出征,還說了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劉邵長一邊將信收起來,一邊吩咐道︰「你去跟你母親說一聲,讓她有個準備。」
劉恭心知出征一事無可轉圜,想到當務之急的確是將此事告訴母親,要她做個決斷,遂應聲告退了。
听得母親去了西軒,他便直接找了過去。
西軒內,劉瑾一身褻衣褻褲坐于床上,一邊吃著錢氏為他送來的粥點,一邊听著她喋喋不休訓誡自己的話語,卻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和往常一樣,絕不往心里去。
見劉恭進屋,他立馬放下碗筷,興沖沖道︰「二弟你來了正好!我有話與你說。」說著他眨了一下眼,分明是一慣用來支走母親的伎倆。
這一回劉恭卻不奉陪,而是一本正經地向錢氏施了禮,道︰「母親,還請屏退左右,我有要事與您和大哥商量。」
每每他這般正經,錢氏都有些害怕。她讓左右伺候的人都退下了,不禁有些緊張問︰「何事啊?」
「父親要我隨他出征。」劉恭開門見山。
「啊?」錢氏一驚,不由得站起身來,有些六神無主。
「父親這麼做,是為了歷練歷練我這個小侯爺。」劉恭清冷的目光掃過劉瑾,重又落到錢氏臉上,接著道︰「母親,還要瞞下去嗎?」
「你不想出征,隨便編個什麼由頭回絕了父親便是!」劉瑾忙道,「這件事,並不影響我們……繼續這麼生活下去吧?」
「出征之事,已不容置喙。」劉恭深看了他,臉容之中不無嚴肅。
「那……那……上戰場可是會死人的!」劉瑾支支吾吾,終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劉恭看向錢氏,只等她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