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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講理

柳福兒緩步來到台階之下。

未到近前,便先拱手。

眾人雖沒有力氣,卻還余骨氣,紛紛冷哼避開。

兵士氣不過,按著佩刀,要給他們些顏色看看。

柳福兒按住,笑道︰「我知道,諸位是怪我等攻城,害得城中大亂。」

「這錯,我認,是我設想不周。」

眾人沒想到柳福兒認得這麼干脆,紛紛看來。

「但我不悔。」

柳福兒昂首挺胸,半點不畏懼的與眾人對視。

「我有過,我認,但我想問,這事起由又是誰之故?」

眾人抿住嘴,氣哼哼的不理。

「為解百姓之苦,為迎先皇重拾昔日榮光,這些年來,不論是我柳家還是梁家,一干將士皆夜不敢寐,甲不離身。」

回想當初的幾經生死,柳福兒帶出些情緒。

「一晃十幾年,終于四海得以平定。」

「我嫁做梁家婦,當以梁家人為重,所以我在第一時間整理兩家名冊田畝,並派專人以快船送來蜀中,」她環顧周圍,「我敢問,在場諸位。「

「若你們易地而處,有誰能做到此地步?」

眾人皆沉默的低下頭。

這些年來,戰事一直綿延。

期間,不論損耗多少,唐皇和朝堂皆不曾撥下一粒米一塊鐵。

甚至,在他們心里,那些都已跟他們無干。

別人的地盤,隨便他們去爭,去搶。

可最後,人家卻把用血肉堆積出來的成果送來。

若一切隱在台面之下,倒也能閉著眼,當做不知道。

可現在,人家明晃晃的拿出來說。

便是縱橫朝堂幾十年,自詡厚到無可附加的臉皮也隱隱發熱。

「我們本以為,這該是本朝撅起,是先皇告慰先祖,名揚天下之時,」柳福兒長吸了口氣,又緩緩嘆出。

「然而,我沒想到,這卻成了先皇的催命符。」

眾人面色微變,有些與朱家交情不錯的,嘴巴翕翕,想要分辯。

柳福兒勾了嘴角,在那人開口之前先道︰「我已查明,先皇是死于食物相克,且只他一人中了此毒。」

「先皇當時是在朱賊嚴密的保護之下,听內侍講,便是喝什麼漿,朱大人都要過問的。」

說完,她看眾人。

大多數皆听出柳福兒的言外之意,顯出驚訝。

只有一兩個面上帶著些猶豫。

柳福兒微笑,「敢問兩位大人可有異議?「

「或者我把先皇當日菜譜呈上,兩位依次去別處確認?」

突然被點名,兩人忙環顧。

見昔日同僚皆望來,忙搖頭。

「柳城主既然已經查過,我等再查,該是一樣。」

柳福兒笑了笑。

「誰查都一樣,」柳福兒道︰「只要對吃**通些的,大抵都能知曉一二。」

兩人見柳福兒如此鑿鑿,便不敢再堅持。

畢竟,他們也只是听朱大人說過,具體如何,他們也不知曉。

「我等攻城,其意本是想擒拿朱賊,逼問出究竟。」

「不想那廝實在奸狠,見力不能敵,竟直接棄城而逃。」

「半點也不交代的就丟下唐皇一人。」

「結果,內侍不明究竟,竟為一點財帛,下了毒手。」

「待趕來之時,唐皇已然賓天。」

柳福兒哽咽,掩面泣道︰「我也是悔之晚矣。」

「然,我不是那等推卸責任之人。」

「錯了就是錯了,我一人領受就是。」

柳福兒霍然轉身,抽了兵士腰上的佩刀。

「城主不可啊,」眾人唬了一跳,兩個反應快的忙阻攔。

但柳福兒已把刀橫在頸上。

眼見就要血濺當場。

眾人皆錯開眼。

一聲金鐵撞擊地面之上後,眾人方才望來。

梁二正抱著雙眸緊閉的柳福兒,凶煞之氣幾乎逼得人不能呼吸。

「這下你們滿意了?」

眾人嚇得後脖頸直冒涼氣,哪里敢說個不字。

梁二抱著柳福兒折回宮里。

眾人呆了半晌。

此時,宮門口空空蕩蕩,只有兵士嚴陣以待。

可以想見,便是再大吵大嚷,也不可能再有誰來。

眾人耷拉著腦袋準備回返。

而在內殿里,梁二一臉緊張的盯著柳福兒。

直到她緩緩睜眼,才長舒了口氣,沒等舒完,又板起了臉。

柳福兒眨了眨眼,看越發清晰的梁二。

「你醒了,」他站起來就往外去。

柳福兒伸手,抓了個空。

「二郎,」柳福兒軟軟的叫。

梁二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出了內殿。

柳福兒收回還有些無力的手。

此時,她的心底一陣陣的後怕。

她抱住微微發抖的自己,好半晌才有些平靜。

田大郎悄悄閃了進來。

「柳城主,」隔著落下的帳幔,他拱手行禮。

柳福兒撐起身體,從床上下來。

「請進,」她走到靠窗的榻邊。

田大郎入內兩步,仔細端量。

見柳福兒臉色還好,方才放心。

「城主果然奇女子,大郎欽佩至極。」

「奇什麼,」柳福兒嗤笑著搖頭。

「不過是被逼到那個地步了,」柳福兒道︰「時下局勢政亂,那些人半點也動不得,那就只能安撫。」

「我想再沒有比我的命更貴重的了。」

田大郎咧嘴。

安撫一事,他也是贊成的。

只是,他本以為柳福兒最多回以將來作為承諾。

卻不想,這位倒是個狠的。

竟然直接拿命來換。

好在他當時沒實心眼,不然真要出什麼事,梁二還不生吞了他。

「眼下太亂,二郎不是料理這些的材料,就多勞煩你和三郎操持了。」

「這個城主盡管放心,某定竭盡全力。」

田大郎心頭暗喜。

這會兒基本就是劃地盤,搶權利的時候了。

只要他在這會兒干好,那麼接下來,只要不出意外,現在經手的事宜,就都會維持原樣不動。

田大郎長揖到底。

退出內殿,田大郎只想長嘆一句,姜還是老的辣。

若當初,阿耶不曾多嘴。

他行差他錯。

此時,接手這些的,怕就是汪三一人了。

到時,汪三的勢力不可避免的會擴大。

河東和寧就隔了一條水道。

田家的處境,不用想也知道。

好在這會兒汪三去蜀地剿匪,這邊事情大半都會落在他身上。

田大郎拍了拍胸脯,闊步往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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