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吏一呆,又是一喜。
「我這就去問,」他急急往外去。
這會兒還在宵禁,各個坊市也都關著。
不管是抓是殺,行動起來都便宜得很。
書吏一路疾行到醫館。
才進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書吏抽抽鼻子。
這里畢竟是醫館,有些許味道在所難免。
「是郎君,」小藥童見他並沒有在意,忍不住道。
「什麼?」書吏心猛地一提。
「可嚴重?」
小藥童搖搖頭,表示不知,但神情卻很是凝重。
書吏頓覺不好,忙抿住嘴,跟著藥童來到後院。
郎中正從門里出來,手抹著額際。
看到書吏,郎中趕忙行禮。
書吏點頭,低聲道︰「郎君如何了?」
郎中嘆了口氣,道︰「中了一箭,好在偏了些,保住一命。」
書吏松了口氣。
只要命還在,其他都是小事。
藥童瞄見師父受傷的血跡,急忙打來水。
郎中去一旁淨手。
書吏推開門,盡量輕的進去。
彝娘子正在幫他蓋被,听到動靜,她轉過頭來。
書吏知曉,她是跟著汪四郎一道過來的,便點了點頭,朝她示意。
彝娘子跟著他來到屋外。
「什麼事?」
忙了半晌,又嚇了夠嗆,彝娘子這會兒聲氣很不大好。
「是這樣,」書吏清了清嗓子,道︰「剛才躲在梁府里的那些人挾持梁帥逃出城了。」
「什麼?」
彝娘子瞪大了眼。
「你,你們就這麼把人放走了?」
書吏輕咳了聲,道︰「這個,他挾持梁帥,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彝娘子翻了個白眼。
卻也知曉這點不光是他們的軟肋,同樣也是汪四的。
「那你們可有派人去追?」
書吏點頭,道︰「現在有個問題,我本想請郎君幫忙主持。」
「但現在,」他嘆氣。
「什麼事?」
彝娘子問。
「是這樣,」書吏道︰「早前唐氏拉攏了幾家,昨日她離開,但這幾家似乎並沒有異動。」
「也或許是他們不曾得到消息。」
「今天又出了這事,所以我想,」書吏看彝娘子,拿不住這事跟她說完,她能不能做主。
「自然是收拾了,」彝娘子很是理所當然的答著。
書吏眨巴下眼,看她。
「怎麼?不行?」
彝娘子反問。
「自然可以,」書吏趕忙答。
「只是,這幾家都是世居此地的世家,若是全數清理了,動靜定然不小。」
或許還會牽扯汴州之外的其他世家。
「這樣,」彝娘子道︰「那就關起門來就是了。」
她的想法十分簡單。
既然動靜太大,關起門來,動靜肯定就就小了。
「娘子說得是,」書吏心里苦笑。
只覺自己是鴨同雞講。
屋里傳來些許的動靜,書吏動了動耳朵,往門邊望去。
彝娘子急急奔回屋里,很快,她重又出來。
「叫你進去。」
書吏拱手,趕忙跟著彝娘子來到床邊。
失血加上重傷,讓汪四郎的臉色十分難看。
書吏擔憂的看著他,道︰「郎君可還好?」
汪四郎扯了嘴角,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道︰「適才你所言,她與我說了。」
「依你的意思,是想怎麼辦?」
書吏嘴巴張了張,拱手道︰「能在危難之時拋下,獨自求貴的,小人以為不可留。」
汪四郎點頭,道︰「既然你心里已有盤算,那就去做吧。」
他道︰「若事後有人追究,尋我便是。」
「是,小人這就去辦,」書吏拱手,快步離開。
彝娘子關上門,轉頭看他。
怎滴同樣的話,她說的,那人就那副嫌棄表情,他說,就一副得了金言玉語似的。
汪四郎閉上眼,養神。
彝娘子走過來道︰「喂,那人怎滴那麼听你的?」
汪四郎睜開眼,瞥她一眼,重又合上。
彝娘子磨了磨牙,轉頭去外面。
小藥童正在煎藥,她尋了把黃連,扔了進去。
藥童呆了呆。
這玩意兒一點就苦死人。
這麼一大把,是要讓人把舌頭都苦掉嗎?
「不許告訴別人,」彝娘子凶凶的瞪他一眼,轉頭走了。
這麼凶,他哪兒敢呀。
可是等郎君發現,是不是得尋他算賬啊。
小藥童愁眉苦臉的看著快速融入藥湯之中的黃連,糾結的一點點挑著。
另一邊,書吏回到府衙,先是往淮水傳信,將情況全數告知。
之後便沖去校場,點起所有兵士,直奔東城。
待到天色初亮,百姓們陸續出門。
到這時,才有人發現,昔日門庭熱鬧的人家門口赫然貼著兩張大大封條,並有兵士立在那里把守。
眾人怯怯的繞去另一邊走遠。
待到兵士看不見時,眾人方三三兩兩聚堆,討論到底發生何事。
奈何,這里乃是非富即貴的地界。
住在這兒附近的都是世家大戶。
這些人便是知曉內情,也不會告訴他們。
眾人帶著一腦門子疑問走了。
而在周圍的幾家,不論主母還是當家的族長都嚴令家族子弟及僕從絕不可多話。
若有人明知故犯,僕從連家帶口一律發賣北地,子弟則要發配遠地。
在這樣的嚴令下,過了近十天,其他城區的人也還是不知曉發生何事。
只是知道這些府邸的人一夜工夫全都不見蹤影。
至于去向,卻是不得而知的。
而在這段時間里,唐氏的樓船已離開宣武地界。
到了此時,確定不在梁家所轄範圍之內,唐氏才算松了口氣。
她叫來負責此行的漢子,「還有多久才能見到徐大?」
「這個,」漢子盤算了下,道︰「再過三天吧。」
「這麼久?」
唐氏不滿皺眉。
她記得徐家軍已經大到淮水上游,按說從這兒到他所轄也就一天時間。
漢子含糊的唔了聲,道︰「公主可是有事?」
「沒有,」唐氏斜他一眼,轉開頭。
就是有事,也是跟徐家之間的,跟一個嘍,她犯不著。
漢子瞧出她眼底的輕蔑,垂下眼。
而今還用得著她,且由得他就是。
這是臨來時,齊都尉特地交代的。
現下也不過是些許的閑氣,他犯不著為了個活不多久的人,給自己找別扭。
漢子拱了拱手,恭謹的退去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