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又往前行了一段,尋了個阜頭,便把幾人趕下船。
此地據城不遠,幾人不好與之糾纏,便爽快的下了阜頭。
左右距離這里不遠還有個集市,幾人打算去那里另尋船只返程。
只是謝大一身狼狽,頭頸又都有傷,實在不易現身人前。
柳福兒便讓他留在阜頭邊水草茂密之處。
那位娘子一听,忙表示願謝大留下。
她與劉家瓜葛極深,又把訓蟲工具交與謝大,算是間接害了劉家。
現在的她很怕劉家尋到她,要了她小命。
謝大很清楚她的擔憂,加上也怕她說走嘴,便與柳福兒道︰「我看著她就是。」
柳福兒想了想,道︰「狗蛋也留下吧,他跟馮小郎也打過照面。」
謝大點頭,交代︰「小心點。」
柳福兒笑著點頭,轉頭往集市行去。
此間集市很小,僅有百戶不到的人居住。
好在此地鄰進城池,靠捕魚為生的倒也不少。
柳福兒尋了一看起來結實的,模出一早留下來的一塊玉環,上前。
「老兄,敢問這船可走遠路?」
漢子蹲在船頭,懶洋洋的捏著根梭子補網。
听得柳福兒發問,他抬起頭。
「走啊,去哪兒?」
迎著有些刺目的陽光,他問。
「康州。」
「這麼遠啊,」漢子站起來,道︰「那麼久,我這邊的生意就得擱了,價錢看得翻倍。」
「可以,」柳福兒某處早前藏好的玉環,道︰「這個你看夠不夠?」
翠綠的玉環迎著光散發瑩潤光澤,搖晃間,光澤如水般流動。
這等成色,便是對這東西半點不懂的也知曉,絕對不是凡物。
漢子挑眉看她,主要是看她一身樸素到補丁疊著補丁的衣裙。
這玉環怕不是來路不正吧!
柳福兒微微的笑,坦然回望。
「夠倒是夠了,」漢子接過玉環,迎著光望了兩眼。
「那就走吧,」柳福兒跳上船頭。
船用力往水里一蕩。
漢子急忙往後退了兩步,與柳福兒保持兩尺之外的距離。
柳福兒笑了笑,仿佛沒察覺他刻意來開的距離,坐去船篷邊。
漢子又看她一眼,操起船桿,把船繩從拴船的樁子上挑下。
「往那邊,」柳福兒指著過來的方向。
漢子撐著船桿,將船蕩去。
很快,篷船來到阜頭。
謝大幾人自水草之後出來。
漢子盯著幾人,尤其面帶傷色的謝大。
謝大感覺到他注視,轉眸回望。
漢子有些訕訕,便問︰「咱麼這就走?」
「好,有勞了,」謝大答得禮貌得體。
那娘子側眸看謝大。
又在他看來之時,急急垂下眼簾。
柳福兒正要拿包袱,正巧看到她動作。
她瞥了眼,倒也沒有意外。
畢竟是謝大把她擒獲。
她怕他倒也是常理。
船很快拐到岔口,往西行去。
風吹動篷簾,帶進挾裹著水汽的涼風。
謝大覺得有些氣悶,便轉去船尾,順帶弄了水,準備煮些茶來喝。
狗蛋那里能讓謝大動手,急忙忙跟去。
柳福兒看了眼天色,已經將近午時,便把包裹里的胡餅拿出來。
那娘子瞥著柳福兒,小心挪了幾分過來。
「娘子與郎君是夫妻?」
柳福兒看她一眼,沒有吭氣。
「應該不是吧,」她試探道。
柳福兒擱了胡餅,道︰「你想說什麼?」
那娘子訕笑一聲,「那個,我就是覺得你們兩個跟別的夫妻有點不大一樣。」
柳福兒挑眉。
一個能操控蟲子殺人的會對旁人夫妻的相處感興趣?
這話誰听了會信?
那娘子瞧出她的意思,縮了縮脖子,重又不吭氣了。
柳福兒也沒理她。
對這等懂得異術的,她敬而遠之。
篷里安靜下來,只能听到外面嘩啦啦的水聲。
柳福兒歪靠著船篷,眯著眼。
昨晚她只睡了一個時辰不到,這會兒困乏得厲害。
那娘子卻是一想到再過幾天,一城人就會變成干尸,心里就跟有千百只貓在撓。
她瞥了眼船外。
謝大正在教狗蛋烹茶。
她衡量再三,還是小心的往柳福兒跟前挪了挪。
她一動,柳福兒就醒了。
「那個,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那娘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船尾,壓低了嗓子道。
看著她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恐懼,柳福兒挑眉。
那娘子見柳福兒沒有做聲,便又往近前挪了挪,道︰「我拿手的是什麼的,想來娘子知曉。」
「但我現在,渾身上下,連個蟲卵都沒有,娘子不好奇?」
柳福兒眨了下眼,看她。
早前,看到謝大的傷勢時,她下意識的覺得他是把那些東西都解決了。
但听她這麼說,柳福兒忽的不確定了。
想到謝大的仇恨,她緩緩直起身體,沉聲道︰「他在劉家尋到的你?」
那娘子笑了,「那些是我自小養大的寶貝。」
「足足十年呢。」
柳福兒臉色一點點變了。
蟲子的繁衍能力,她很清楚。
十年的繁衍,數目該有多麼龐大。
她盯著唯一可以操控蟲群,卻又遠離劉家的娘子,眼底閃過一絲驚色。
那娘子見她懂了自己意思,笑意加深。
片刻,柳福兒又鎮定下來。
「若你打著放你回去的主意,那就別想了,」柳福兒道︰「無辜之人遭殃,我確實不忍,但于我心中重要之人相比,一切就都無關緊要了。」
娘子一呆。
沒想到看似良善單純的柳福兒反應竟如此之快,冷血起來也是完全不遜于那閻羅。
柳福兒重又靠回船篷上,淡聲道︰「你與其盤算這些,不如想著怎麼讓我抬手。」
她冷淡瞥了眼,道︰「你應該知曉我們為何尋到你吧。」
那娘子抿起嘴。
柳福兒的口音明顯不是南地的。
她雖不曾去過北地,但卻在嶺南听過類似的。
對他們因何而來,也就不意外了。
「他還沒死?」
娘子有些意外。
「快了,」柳福兒勾唇,「所以,你的命也不多了。」
娘子哆嗦了下。
看面色陡然冷酷起來的柳福兒,汗毛一根一根的倒豎。
柳福兒重又閉上眼。
即便她身上沒有威脅自己的東西,她也不想與之交集。
將死之人而已,她不想自己平添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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