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很快滑至代州地界。
就在將要越過之時,哨探急急尋到柳福兒。
「大人,好像有些不對。」
「怎麼了?」
「咱們好像被人跟上了?」
「看樣子,有點來者不善。」
「你確定?」
柳福兒微微蹙眉。
她的離開有些突然,但也沒有遮掩。
知道她離開的並不少。
只是,她在邊城並沒有仇家。
唯一稱得上的,也就是跟段五郎。
不過在他趕至城外之時,那點摩擦早已煙消雲散。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這跟來的會是誰?
柳福兒思忖片刻。
「轉到往河東,全速前進。」
她相信哨探,既然是敵非友,那在己弱的情況下,避走才是上策。
哨探急急下去安排,柳福兒轉去二樓,對著船尾方向的甲板。
天色已近暗沉,水面薄霧漸起。
遠處,影影綽綽,看起來像是有船。
可細一看,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哨探很快安排完,從地下上來。
見柳福兒往那處看,便道︰「想是知曉咱們起疑了,他們速度有些慢了。」
柳福兒淡淡嗯了聲,問︰「幾時能進河東地界。」
「這個,」哨探掃了圈周圍,道︰「照這個速度,差不多巳時能到。」
柳福兒眉頭輕皺,「給田家傳信。」
「另外讓大家打起精神,撐過今晚。」
哨探領命,再次轉頭下去。
柳福兒扶著欄桿,望了眼哨探所指,掉頭回艙室。
水輕輕拍打船身,發出細碎的嘩啦聲。
哨探攀上桅桿,手習慣的搭個棚,往後望。
夜漸漸深了下來。
隨著上艙的燈盞熄滅,整艘船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其後,百丈之外,緊追而來的船桅上。
扎了兩個辮子的漢子反復又反復的看了好一會兒,彎腰喊,「阿達,那邊沒有光了。」
船尾,一漢子想了片刻。
「把船停了。「
身側,一身影立刻轉去艙室。
很快的,船便停了下來。
「那邊,」漢子將身體微微前傾,側耳听了片刻,指著西南方。
船重又動了起來,隨著水花翻動,速度漸漸加快。
漢子一直盯著遠處,確定看到柳福兒所乘樓船,才命人放慢速度,保持將見未見的狀態。
直到子夜之後,一天當中最黑暗的時刻。
他側頭吩咐,「加快速度,追上去。」
隨著他話音,船速跟著快了起來。
更遠處,張成彎著腰,朝下面依著艙板,席地而坐的張武,喊,「大兄,那狗奴加速了,應該是靠過去了。」
「追上去,」張武一躍而起,「都給我準備起來。」
話音未落,周圍瞬時將其一陣鏘鏘聲。
那是大家整理甲冑,擺弄兵器的聲音。
張成抓著桅桿,兩腳攀上,跟靈猴一般滑了下來。
「大兄,這把我打頭陣。」
張武看他一眼,想起汪三郎交代,點了五百人,命張成打先鋒。
「干的漂亮點。」
「放心吧,」張成緊了緊佩刀,「一準不給咱們汪家軍丟臉。」
遠處,忽的亮起一團火光。
「打起來了,」張成瞪起眼楮,滿臉興奮。
「加速,」張武揚聲喝令。
舵手急忙將舵打滿,以所能掌控的最快速度,靠了過去。
樓船上,柳福兒立在二樓艙室,面前扇半開,正可看到對面大船。
哨探一邊號令舵手加速,一邊奔到柳福兒跟前。
「大人,他們來勢太猛,咱們就一百來人,根本頂不住的。」
「還是我帶著你逃吧。」
「逃不了的,小船目標雖小,人也更醒目。」
「這些人箭術了得,眼力想來也不差,」柳福兒淡聲道︰「我一上去,不等走遠,就被射成刺蝟了。」
「那怎麼辦?」
哨探急得後背一陣冷一陣熱。
經歷無數生死都穩穩扎地的兩腿微微顫抖。
「慌什麼,」火光從周圍照過來,映紅柳福兒清秀臉龐。
哨探看著淡定如山的她。
深深佩服她的定力。
「你去挑些水性好的,把那邊的船鑿了。」
哨探呆了呆。
柳福兒淡淡看他,「這里是北地,有這樣箭術的可不多見。」
「你是說,」哨探瞪大眼。
柳福兒點頭。
「應該是蠻人,」她勾了下嘴角。
「大抵是從哪兒知道我的消息了。」
「是段五郎?」
哨探恨恨錯牙。
「是誰現在都不重要,」她道︰「這些等我們月兌險,再想不遲。」
「大人說的是,」哨探拱手,大步沖去下面。
沒出兩息,便有兩人從下面沖上來,護在艙室兩邊。
「這里不用你們,」柳福兒道︰「去廚下弄些菜油,要是他們攀過來,就燒繩子。」
兩人對望一眼,又看柳福兒。
柳福兒舉著一早準備好的佩刀,「放心,只要他們上不來,些許的箭矢還傷不到我。」
兩人拱手,以比剛才還要快的速度沖下去。
柳福兒將扇半掩,側過身,小心觀察戰況。
箭矢連綿不斷的射過來,發出急促的篤篤聲,火點燃艙板上的桐油,冒出陣陣濃煙。
背後,艙板被有力的箭矢震得微微顫動,下方不時傳來受傷發出的叫聲。
柳福兒緊了緊刀柄,將胡服理好,推開艙門出去。
外面,早已陷入一片火光之中。
她沿著已經燃起近半的階梯一路奔下。
船舷邊,兵士們幾乎人手一個水囊。
只要有繩索拋過來,便立刻奔過去倒上幾滴,火折子跟著湊過去,火順勢燒起來。
沒有並船之虞,柳福兒心就放下大半。
她拉住跟前幾個兵士,「去拿幾個桶,滅火。」
兵士呆了呆。
柳福兒道︰「這船起碼得堅持到河東境內。」
兵士恍然,急急帶著同伴走了。
柳福兒轉頭,望著距離五丈開完,想要靠近,卻遲遲無法如願的大船。
只要兩船不能相並,他們便能有一線生機。
大船上,漢子盯著遙望這邊的柳福兒,用力的咬住後槽牙。
就是她,害死他兄弟。
其後,有人上來,「阿達,繩索根本勾不上去,再往前,就是河東境了,咱們過去可討不著好。」
「讓默汗再加速,」漢子冷冷道︰「給我撞上去。」
「那樣我們也得死。」
他們可是都不會水的,便是默汗也只會幾下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