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送完八千兵士,柳福兒便回了館驛。
繞過幾道游廊,周圍的環境變得荒僻安靜起來。
柳福兒左右望了望,見沒有人影才轉去一有些破敗的院子。
進了門,她快步來到側面的廂房。
輕輕叩了六聲,她停下道︰「是我。」
屋里傳來幾聲洗漱響動,沒多會兒,門從里面拉開。
柳福兒閃身入內,將門帶上。
「他怎麼樣?」
柳福兒低聲問。
「很老實,不吵也不鬧,」回答的事早前那個哨探。
耶律此人實在非同小可,柳福兒實在不想假手他人,便把他留下來。
兩人一道進了里間。
耶律齊坐在床的里頭。
此時,他身上已經是本朝孩童打扮。
見柳福兒進來,他渾身哆嗦了下,手里的玩具一下的掉了下來,掉進跟前散著些木制玩具里。
「這是,」柳福兒挑眉,轉而看哨探。
哨探干笑了聲,道︰「呆著兒也無趣,我便請張都尉幫忙準備了這些。」
「他玩著就老實了。」
柳福兒蹙眉。
這孩子看起來也不小了,怎滴還玩這種東西。
哨探似乎瞧出柳福兒疑惑,上前一步,低聲道︰「這孩子腦袋好像有點不大靈光。」
柳福兒嘴巴微微張了張。
想起那兒抓他的時候。
當時她還以為是這孩子嚇破了膽,原來是……
「傻了?」
柳福兒小聲問。
哨探點頭,「不過也不是太傻,我覺得他其實心里都明白。」
柳福兒嗯了聲,來到耶律齊跟前。
耶律齊縮了縮肩膀,整個人往後蜷縮起來。
柳福兒放緩了表情,盡可量的表現出和善。
「你的族人前些日子就回去了,你可要過去找他們?」
耶律齊嘴角翕翕,眼底閃過一抹眷戀。
半晌,他呢喃,「姆麼。」
「那是,」柳福兒柔聲問︰「是那個照顧你的人?」
耶律齊抿著嘴,眨巴著眼。
「他應該也回去了。」
「不然我送你去找他?」
耶律齊看看柳福兒,又看看哨探,微微搖頭。
「姆麼,」他試探的去模最近的玩具。
柳福兒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往外去。
哨探看了眼耶律齊,急忙跟上柳福兒。
兩人立在門邊,柳福兒低聲道︰「想辦法跟他處得再好些,看能不能掏出駐地在哪兒。」
哨探明了此事重大,忙正色應了。
「這兩天我回去尋一下,再給他弄些玩具回來。」
柳福兒望了眼里間,走了出去。
門在她出去的一瞬重又扣緊。
柳福兒警惕的望了望周圍,再次快步出了院子。
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到游廊,就看到盧龍節度使遠遠走來。
她笑著迎上去見禮。
盧龍節度使笑著回禮,道︰「慚愧慚愧,城主才剛進門,某便來叨擾。」
「大人客氣了,我在這兒就是一閑人,每日游手好閑,談什麼擾不擾的,」柳福兒笑著回,微微退後,執晚輩禮。
盧龍節度使微微彎了下眼,行在前面。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正廳。
落座後,盧龍節度使道︰「適才,我派去外面的六路哨探皆已回報。」
「蠻子已經退去兩百里之外,其中一支已經開拔,看樣子是打算回駐地了。」
「這樣就好,」柳福兒松了口氣。
沒有了耶律齊,這些人果然再不齊心了。
「只是,」盧龍節度使道︰「余下三支還沒有動靜。」
「看著像是要駐扎下來的意思。」
他側目看著柳福兒,有些小心,又有些期盼。
柳福兒心里一陣苦笑。
她要是有人,就不會跟汪家借兵了。
「再等等吧,」柳福兒道︰「讓城外的百姓多注意些,再過半月,要是契丹不退,今年的耕種就停了吧。」
「至于口糧,」柳福兒頓了頓,心里盤算了會兒,道︰「我會讓人送來些,先應應急。」
「這,」盧龍節度使站起身,拱手的同時,頭深深埋下,「多謝了。」
柳福兒趕忙起身回禮。
兩人再次落座,柳福兒道︰「另外,若今年耕種停了,不放把這些壯丁組織起來,他們是這里的土生土長的,定然比其他人更加愛護這里。」
「我也有此打算,」盧龍節度使道︰「實不相瞞,這些年我一直這麼做的。「
「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
「邊地這里,每年秋收之時,差不多都要跟蠻人打上幾仗。」
「雖說都是小打小鬧,可也很影響收成。」
「因此,」盧龍節度使輕咳了下,「糧餉上實在緊張,召集的人數上,也就受限許多。」
柳福兒微微點頭。
「若這樣倒也好辦,」她道︰「以後,每年我會送來五百石,算作他們的嘉獎。」
盧龍節度使快速算了下。
五百石糧可不是個小數目。
壯丁的糧餉要比正規兵士低上不少,五百石已差不多夠召集城里城外所有的壯丁了。
「柳城主,這,「盧龍節度使激動得面色泛紅。
柳福兒笑了笑,「這事就從今年,現在開始。」
「是,是,」盧龍節度使站起來,腳步微移,大有立時沖出去的意思。
柳福兒笑著起身,拱手,「那就有勞世叔了。」
盧龍節度使趕忙拱手,「我這就去,明日,不,今晚之前,定把公告全部張貼出去。」
他急急往外行。
柳福兒送他到院門,目送他離開,輕輕吐了口氣。
從本朝建立,這蠻子就時不常的來打秋風。
早前,朝廷富庶,賦稅多的足夠堆滿各個庫房,也就無所謂多撥一點錢糧過來。
想來,那會兒,駐守這里的節度使也是看重這點,所以才會只剿不滅。
為得便是這每年皆有的好處。
只是,一晃幾十上百年。
昔日強盛的帝國已經衰敗。
契丹,這塊介蘚卻已壯大到足夠威脅內陸。
反而是邊關之類,朝廷根本指望不上,轄下土地又因戰亂毀得七七八八。
周邊幾地,又是據守自立的。
誰又肯從自家碗里撥出錢糧,來打水漂?
柳福兒無意識的摳著手邊的門框。
這糧,便是為了自家,她也是一定要給的。
可具體怎麼給,這就需要好生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