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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夫妻敘話

這廂,崔家兄弟扶著徐四靈柩沿江浙水道一路直奔會淮南。

徐家一早便做好準備,待船一停靠在角門的阜頭,僕從們便立刻將徐四移到一早置辦好的靈堂里。

崔十一得到消息,顧不得自己還沒坐滿月子,便急忙趕來。

本想第一時間見徐四,不想卻被桑麻攔下。

崔十一很不高興。

她蹙著淡眉,冷聲道︰「讓開。」

桑麻張開手,道︰「崔夫人,不是我故意為難,實在是夫人交代。」

「四郎君一路舟船勞頓,需得好生休整,才好與人相見。」

「我是他妻室,他什麼樣我沒見過?」

崔十一冷冷的瞪著她,挺著胸向前邁步。

桑麻依然穩穩立著,不肯退讓。

屋里,正在祭奠的崔家兄弟走了出來。

見兩人僵持,崔三皺著眉頭上前,道︰「舍妹乃是四郎妻室,卻不知夫人為何不允她進來?」

崔五冷冷盯著桑麻道︰「不過你隨我兄弟前去詢問一番?」

桑麻聞言,忙垂下頭,退開。

崔十一乃是徐四遺孀,想見亡夫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即便是有寧氏吩咐,但她也不過是個丫鬟,若與崔家兄弟起了爭執,與她可沒有好處。

崔十一冷睨她一眼,闊步奔向端放在正中的冰棺。

此時,徐四已被管事們換上一早備好的壽衣。

只是南州距離這里實在太遠,即便老兵們和崔家兄弟已十分注意,也還是難免讓尸身上起了尸斑。

崔十一巴著棺木,盯著已不復昔日俊美的面容,淚如雨下。

嬤嬤怕她再暈厥,忙低聲勸著。

崔十一顫顫伸出手,想要撫模他臉頰。

嬤嬤急忙拉著他,並緊緊攥住,道︰「娘子,不可啊。」

時下是有規矩的,過了身的人,一旦整理妥當,便不可以再踫。

嬤嬤擔心她觸犯忌諱,進而給人落下把柄。

奈何崔十一這時眼里就只有徐四,又哪里肯依。

她用了全身力氣掙扎。

嬤嬤幾乎都要阻攔不住,她往後看了眼。

桑麻不知何時已經退下。

嬤嬤湊到崔十一耳邊,道︰「娘子,你忘了夫人說的了?想想小娘子。」

崔十一一頓。

嬤嬤趁機把她兩手都控制住。

崔三與崔五也上到前來,立在她旁邊。

崔十一定定望著徐四,忽的趴在棺木旁,失聲痛哭起來。

崔三忍了半晌,還是撫上崔十一顫抖如風中殘葉的背脊,似安撫,又似讓她將情緒發泄出來。

崔五捏著帕子,想給她擦淚,但顯然一張帕子根本就不夠用。

兩兄弟默默听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也都跟著紅了眼。

不知哭了多久,崔三听得崔十一嗓子已經嘶啞變聲,便道︰「十一,莫再哭了。」

崔十一還在兀自哭著,只是長時間的哭泣讓她體力盡失,人已經歪斜的靠在棺木旁了。

崔五低聲道︰「這樣不行,再哭下去,她要撐不住了。」

崔三看他一眼,忽的抬手劈上她脖頸。

崔十一只僵了下,便暈厥過去。

崔三扶住她道︰「我帶她回去,你待一切準備齊整再來尋我。」

崔五點頭,目送兩人走遠,便轉回視線。

屋里,候在旁邊的管事急忙向邊上的僕從使眼色。

頃刻間,大家皆急忙動作起來。

入夜,崔五來尋崔三。

這會兒,崔十一的情緒照比早前穩定許多。

嬤嬤趁機與崔三言,這幾天崔十一吃下的東西用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崔三便盯著崔十一喝了碗羹,才與崔五離開。

夜色漸漸深了下來。

桑麻前來告知明日卯正之前去靈堂。

嬤嬤怕桑麻哪里話不對,又刺激著崔十一,便把人攔下。

待到桑麻走了,她入內稟告。

崔十一有些發木。

半晌才嗯了聲。

嬤嬤見她沒有情緒激動,心才算真正放下。

服侍她歇了,嬤嬤便歇在隔間的榻上。

夜半,崔十一悄無聲息的從床上起來,將一早備好的素服穿上,如游魂一般飄出了院子。

轉過幾道月洞門,她來到靈堂。

此時,靈堂只有幾個小廝守著。

見她過來,小廝們便向後退了幾步。

崔十一徑直入內,來到棺木邊。

這時,徐四已經被人修飾過容貌,重又恢復昔日的儒雅俊美。

乍一看,便如沉睡一般的安詳。

崔十一嘴角含笑,溫柔的望著他。

半晌,她覺得有些累了,便背靠棺木,坐下來,道︰「四郎,你終于回來了。」

她道︰「我一直沒跟你說,咱們的萱娘身子好了許多,如今已經能正常喝女乃了。」

「不過我怕她身子弱,還讓她喝藥女乃呢。」

她歪頭,靠在棺木上,道︰「可惜這會兒她還睡著,不然便抱來讓你瞧瞧。」

「她那個眉眼跟你可像了,等她長大了,我便教她琴棋書畫,將你我下過的棋局皆傳授與他。」

她低聲道︰「你說,好不好?」

背後傳來陣陣的沁涼,崔十一微笑道︰「好吧,我就知道你跟我想得一樣。」

外面,守候的僕從听得她如同跟活人說話一般的閑談,不由心肝顫顫。

幾人對望,皆不約而同的往後挪得更遠了。

屋里,崔十一喃喃的與徐四說他離開這段時間,她們母女的事情。

似乎只是一瞬,天便大亮了。

徐家幾個庶出兄弟趕了過來。

崔十一瞄了眼,嘆著氣的起身道︰「等晚上咱們再繼續說話。」

她撩了袍子跪在案幾邊上。

幾位郎君見到她忙見了禮。

崔十一目不斜視,拿起地上擺放的紙錢丟進火盆里。

沒多會兒,徐家主與寧氏相攜而來。

見徐九沒在,徐家主擰了眉頭。

寧氏道︰「壽郎有些不舒服,他過去看一眼,一早打發人來,與我說了。」

徐家主抿了嘴,掃她一眼,道︰「他又不是郎中,過去能頂什麼?」

他道︰「去把他叫來。」

其後,管家急忙出去。

徐家主上前,面色沉沉的轉去案幾前,點了注香,便去棺木旁端望著。

寧氏上了香過來,見他一臉的傷痛難過,陰冷的瞪他。

現在知道傷心了,早干什麼去了。

四郎傷得那般的重,他就好像沒有看到一般。

軍營里能養傷?

如今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可以說都是他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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