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將至,兵士回稟來船乃是徐家軍,共有船八艘,內里吃水很重,可能裝了重物,或載人與內。
侯泰抿緊了唇。
徐四來援,早在他預料之中。
他命兵士再探,自己來到案幾後。
盯著地圖細細研究片刻,他喚來親隨,道︰「我與你五千兵丁,你從贛水邊上的支流繞去後方,若見我信號,便即刻趕來,與我合擊。」
親隨領命,出門點兵。
侯泰依舊盯著地圖,良久他輕嘆著坐定,頭微微向後仰靠,閉目養神。
待再睜眼,外面已是大亮。
哨探重又趕了回來。
這回他來報的是城里有了動靜,似乎是在挖土。
侯泰一下子起來,看來城里已經知道徐四來援。
他掐算了下時間,估計親隨應該能趕至選定地點,便命全軍即刻準備出擊。
將令一出,全軍立刻動了起來。
各船皆升帆轉舵,戰船依次往城門處開進。
城里,兵士迅速將情況報之長史。
長史正跟著兵士在另一邊的城門忙活,听得來報,他忙喝令揮杴舞鎬的百姓加緊速度,自己急忙忙的跟著兵士往城東。
幾乎是同時,崔八郎也得到吳家異動的消息。
他趕忙招呼一早準備好的兵士,要去攔截。
崔五郎攔住他道︰「你且等等,我先去跟四郎說一聲。」
「說什麼?」
崔八郎急得恨不能立刻奔去,他扯回胳膊道︰「你忘了郎中說的?」
「他再操心下去,小命就沒了,你難道要十一年紀輕輕守寡啊?」
崔五腳步頓住,面上快速變幻著。
「這事你干脆別管,左右出了事有我擔著,」崔八郎搡開他,闊步往船頭行去。
「八郎,」崔五郎低喝了聲。
崔八郎腳步微頓,片刻又提起來。
這一次,他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崔五郎急忙去追,卻還是慢了一步。
耳听得他喝令兵士,崔五只得轉頭去尋徐四。
徐四才剛喝了藥,精神才好了一些。
崔五將情況與他言說,並道︰「八郎莽撞,四郎你莫要與他計較。」
徐四笑了笑,道︰「八郎是天生的將才,不但有敏銳的洞察,還有初生牛犢的氣勢。家里有他,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與他計較。」
他微微挪動了下,微微蹙眉。
崔五忙上前幫他調整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徐四舒服的展開眉頭,道︰「只是他還年輕,還有些稜角,行事也全憑自己心意,不顧及其他。」
「若在從前倒也無妨,但現在,卻是不行的。」
徐四急喘兩口氣,道︰「為帥者,稍有差池,其代價便是成千上萬條性命。」
「與其由得他日後跌跟頭,不如趁現在,我還能幫他一二之時,讓他受些領悟。」
「四郎,你這是,」崔五郎听出他話外之意,驚訝不已。
半晌,他低聲道︰「四郎,八郎還是孩子心性,你可要慎重啊。」
徐四笑了笑,道︰「你太看低八郎了,他可以,只是不曾有機會發揮自己罷了。」
崔五垂下眼,沒有吭氣。
自家小弟的能力,他怎會不知。
只是徐家現下實在紛亂,兩嫡子相互較力,最為盡情崔家的徐四又盛了這般模樣,她他實在不願小弟被卷裹進去。
艙外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金鐵交擊之聲。
徐四疲憊的閉上眼,道︰「你幫我傳個話,許他再帶兩千兵士,另外叮囑他,與侯泰交戰,只擊退便好,萬勿追擊。」
崔五低應,轉去外面。
崔八郎已然整軍完畢,正帶著五千兵士準備出發。
崔五疾步奔去船舷,將徐四交代告知。
崔八郎不耐煩的皺眉,擺了手,道︰「五兄放心,我心里都有數呢。」
他展臂擺手,戰船立時調轉方向,往侯泰所在的方向行去。
崔五忙讓邊上的兵士傳話。
沒多會兒,另外的兩千兵士便追了上去。
遠處隱約的傳來擂擂戰鼓的聲音,崔五返回艙室。
此時,徐四喝下的藥已上了藥性,正睡得昏沉。
徐四背脊的傷遲遲不見愈合,疼痛使得他根本無法安眠。
程郎中便是因此才可以加大了藥量,讓他能在此時可以睡上一會兒。
崔五坐在邊上,拿了早前擱著的書卷,安靜的看著。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徐四驚醒。
見崔五還在,便道︰「戰事如何了?」
崔五抬眼,門口兵士以旗語的方式問上面的哨,片刻他回稟,「八郎君氣勢如虹,已將吳賊逼退兩里之外。」
徐四放緩了些許身體,道︰「八郎君可回返了?」
兵士搖頭,歪頭繼續打旗語。
半晌,他道︰「八郎君乘勝追擊,擊沉吳賊兩艘戰船。」
徐四擰眉,道︰「立刻傳令,讓他回來。」
兵士急忙去舷旁,放下小舟,去追崔八。
崔五暗罵崔八不省心,道︰「八郎是個 驢,他們說未必管用,還是我去吧。」
徐四搖頭,道︰「我與侯泰打過交道,以他的能力,不該這麼輕易便敗了。」
「他舍下兩艘船,目的便是誘八郎,八郎已中計,你去也不過是去送人頭而已。」
他支起手臂,艱難的想要起來。
崔五急忙上前,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徐四努力半晌,也還是動彈不得。
他道︰「你扶我去船頭,此戰我來督戰。」
「你能行嗎?」
崔五瞄了眼他背脊上的繃帶言道。
「沒事,」徐四微軟的靠在崔五胳膊上,借著他的力道,緩緩起身。
門外,兵士听得動靜,急忙趕來。
兩人半攙半抱的將徐四扶起榻上。
而後崔五命兵士叫來人,堅持抬了榻出去。
兵士問詢的看徐四。
徐四只勉強的點了下頭,便閉上眼歇息。
崔五拿了帕子做到近前,擦拭他額角的細汗。
徐四緩了半晌,道︰「五兄,若我真個有那麼一天,你幫我跟十一說。莫要固守成規陋習,也不必理會徐家如何,只要她以後的日子能夠幸福便好。」
崔五喉結快速一滑,頓了片刻才道︰「從來二嫁不如初時,且她還有妞妞,若真個再嫁,你覺得她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