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借此機會,讓兩人分道揚鑣,與郎君,與夫人也是好事一件。」
徐九緊抿起嘴角,倒了杯酒,猛地喝下。
而後將杯子擱下,頭微微垂著,不動也不言語。
杜五了解他。
明了他這是動了心,但又擔心擔與己不利的名聲。
他心里冷嘲,嘴上道︰「郎君不必做什麼,也什麼都不知道,一切有我。」
徐九抬眼,有些復雜的望著杜五。
多少次,這種無法宣之于口的難題,杜五都會很仗義的接過,並想辦法幫著解決。
杜五一笑,端杯輕輕一抬。
徐九舉杯,與他輕踫,道︰「兄弟。」
「兄弟,」杜五含笑重復,一飲而盡。
河道上,水波蕩漾,倒映著的明月被細碎的水波打散。
徐四信手將才剛寫好的信封好,系在信哥兒腳上,放飛出去。
而後,他重又折返案幾,攤開饒州周邊地圖,仔細研究。
如此幾日,大船已經來到淮南邊界。
某天夜半,莫名的,徐四一個激靈,從夢中醒轉。
睜開眼,他覺得有些渴了,便模索著從床上起來。
正要穿鞋,便听得外面傳來一陣刻意壓低卻又急促的腳步聲。
他一個激靈,如被冷水從頭澆下一般的清醒。
腳步聲越來越近,徐四情急,顧不得穿衣,只奔去靠近案幾的一側,將懸著的佩刀撈起。
才要抽出,艙門便有細微的摩擦聲。
那是刀刃貼著門縫進來,想要撥弄門閂的聲音。
徐四提步來到門邊,悄悄挑開窗紗的一角。
門外,七八個黑影正聚在那里。
徐四思忖片刻,便決定避開。
他轉而去後窗,正要推窗,門便已被打開。
瑩白的月光傾瀉下來,將來人的身影照了個分明。
徐四心一橫,抽出佩刀,側身探步,手臂借著動作想旁邊一劈。
來人沒想到徐四竟然是醒著的,猝不及防之下,被擊中要害。
鮮血瞬間噴涌,來人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倒地身亡。
其後,緊跟而來的同伙先是一愣,而後大怒。
「在這兒,」他呼喝一聲,與身後之人迅速將徐四包圍,並急攻上去。
徐四急忙橫刀攔截。
奈何雙拳難敵十幾只手。
沒出二十回合,肩背便挨了一刀。
听到徐四發出的悶哼,來人很是振奮。
徐四咬牙,奮力劈砍,將眾人逼退半步。
而後他折身,破開窗戶,翻滾出去。
眾人頓了一下,還是為首一人喝了聲追,眾人才反應過來。
只是到底慢了。
待他們過去時,地上除開散碎的木塊和窗紙以及星星點點的血跡之外,再無一物。
眾人頓了下,為首那人道︰「把船燒了,再鑿了。」
眾人得令,立刻行動。
沒出半刻,大船便燃起了沖天火光。
幾丈開外,徐四從水中鑽出。
望著那船,他眯了眯眼,隱約可見遠處有一輕舟在周圍徘徊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深吸口氣,一個猛子扎下。
輕舟又在周圍轉了兩圈,才緩緩行遠。
漣漪一圈圈漾開,最終開闊的河道里,只余一只越燒越旺,卻又緩緩下沉的大船。
日子一天天過去,徐大早在得知徐四出發之後,便日日期盼著。
可不曾想,一連等了月余,都沒能等來徐四,反而接到吳家派大批書吏前往州韶州的消息。
徐大氣得腦門發昏,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他連發兩封信往徐家,追問行程。
徐父接到信,也犯了嘀咕。
他送了信去饒州,讓徐大先以維穩為主,而後征調十余名書吏往饒州去。
沒出大半個月,書吏便到了饒州。
政務一事,書吏們也是做順了手的。
徐大的意思,所有事情皆按照淮南的規矩來辦。
書吏們立刻盤點清算,以及逐級盤查等。
如此難免要與早前留下來的官吏們接觸。
這些官吏被劉家放棄之後,便已顯出歸順之意。
但書吏們的居高臨下以及各種譏嘲冷諷,讓他們升起了迫切的危機感。
只是為了自己和家人,他們開始是沉默的。
書吏們在徐家已經順風順水慣了,見官吏們如此,更是強橫起來。
如此一來二去,兩方矛盾也跟著激化。
某天,徐大正在操練,有兵士從外面奔來道︰「大郎君,有人在府衙鬧事。」
「誰敢?」
徐大瞪起眼楮。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只在剛剛奪城,民心未穩之時才會出現。
現在出現,無疑是說徐大無能,過了這麼久竟然還不能穩定局勢。
徐大闊步往府衙去。
才一進門,便看到自家書吏與留守的官吏們對峙著。
「怎麼回事?」
見不是百姓鬧市,徐大安穩了許多。
「大郎君,」書吏們趕忙拱手,恭敬的見禮。
徐大點頭,看向官吏們。
徐大自覺威嚴十足,卻不知他這一微小的舉動已讓官吏們看出里外親疏。
官吏中,曾經的饒州長史上前半步,拱手道︰「稟郎君,諸位大人前來查賬,我等已盡力配合,然還是不能讓其滿意,甚至有大人領兵,想要去我等家中查抄。」
「我等實在無法,只得前來,跟郎君討個說話。」
這是有點過了。
徐大眉頭輕皺,看向書吏。
書吏們頓時垂頭,其中一人上前,道︰「稟郎君,這實在怨不得我等。」
他道︰「這幾日我們清查內外庫賬目,發現里面支出有很大出入,甚至有些有明顯造假痕跡,我等這般也是為了徹底清查,以免弄成糊涂賬。」
官吏們大怒,那長史道︰「那些都是劉七郎與郡守所為,與我等何干。」
「你也不必說什麼誰造的賬冊。我承認,那些帳,有些確實是我等寫的,但那都是被逼的。」
他道︰「你只往笨了想,若我等真個是他們親信,又怎會被他們扔在這里,听憑人宰割?」
徐大思忖片刻,當下許多事情還需要這些官吏們配合。
這些東西現在已經沒了,便是讓這些官吏拿,他們也拿不出。
又何必搞得劍拔弩張。
徐大轉頭與書吏們道︰「這些帳也不必看了,大戰之後,有損耗在所難免,不必太過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