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幾日,朝廷公文送到軍營。
唐皇同意梁帥回汴州休養,並送了好些補養藥材,直接送回了汴州。
梁帥掙扎著起來,待拿到旨意,他仔細看了兩遍,面色更是灰敗得厲害。
第二天一早,他便登船啟程。
柳福兒立在船頭,遙望過來送別的梁二。
梁二一直盯著大船,直到看不到人影,方才折返。
葛先生從鴿房過來,將手里的字條遞過去,道︰「朱二郎已經出發了。朱家這次可是下了大本,一大半的兵都被他帶出來,唐皇還派了五千禁軍,混編進去。」
「人倒是來的不少,」梁二掃了眼字條,冷笑了聲,道︰「等著瞧,汪家可不是吃素的。」
葛先生微微點頭。
汪家雖然早前失利,但那因為那里並不是他們的主場,柳福兒那時是依著地勢佔了個巧勁。
從一開始,在氣勢上打了汪家個措手不及。
恐慌之下,戰意潰散,兩方夾擊,虛虛實實,一環緊扣一環,才將其壓制。
但這並不代表汪家的戰力真的很低。
要知道寧可是鄰近鳳翔。
鳳翔一地從來都是軍事重鎮,常年跟突厥交戰,汪家時常也會派兵過去。
經過血與火的洗禮,能存活下來的,便是弱也是相對來說。
再看朱二郎帶來的那些。
且不說兩方勢力能否協調統一。
便是當真一致,只想想唐皇早年倉皇逃竄的狼狽,禁軍的實力便可見一斑。
至于朱家自家兵士,戰力如何,大家都沒有真正見過。
但劍南一帶從來都很安穩。
轄內的兵士頂多也就繳繳流寇,打打賊匪,怕是還不曾上過戰場,見過真正的血腥。
真要跟汪家硬踫硬,勝負還真兩說。
不過說是這麼說,兩人還是相攜著入了梁二的大帳。
攤開地圖,細細研究地理走勢,以及雙方可能的排兵布陣。
而在幾百里之外的某座恢弘大氣的營帳里,也與人在做同樣的事。
不過不同的是,一個在說,另一個在听。
汪三郎將自己的想法說完,拱手一禮,道︰「二郎君以為如何?」
汪二郎拍手,道︰「六郎果然才思敏捷,只這麼點時間便想出此等克敵妙計。」
汪三郎忙拱手,道︰「二郎君還是喚我文淵吧。」
他道︰「我這支畢竟已經分了出去,寸功為立便歸于嫡支,旁人定會心生不滿。」
汪二郎擺了擺手,知曉他所說的旁邊便是自己那個大兄。
「無妨。此番過後,你便是首功。那些只會夸夸其談的,便是不滿又如何?」
汪三郎拱手一禮,但笑不語。
汪二郎上身前傾,細細端量了地圖,道︰「如此我便任你為前鋒,許三千人前去設伏,你可有把握拿下?」
他從懷里模出印信,遞了過去。
汪三郎恭謹接過,拱手道︰「某定不負二郎君所托。」
汪二郎微笑點頭,抬眼目送汪三郎出去,將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某處,嘴角微微勾起。
而在距此不遠的主賬內。
有人悄然將溜進來,將情形回報。
汪大郎眯了眯眼,道︰「派人跟著他,有什麼事立刻回報。」
來人應聲,重又出了門去。
汪大郎低頭看著面前的地圖,暗自揣測汪三郎與汪二郎到底如何盤算,而他又如何能在其中取利。
山南境內的壁州,朱二郎正領著大軍一路行來。
魏堰得了屬下來報,忙道︰「朱將軍可有說幾日能到?」
屬下言︰「朱將軍得知情勢危急,已命五千騎兵先行趕來,想來再過兩日便能抵達。」
魏堰松了口氣,道︰「命人加設帳篷,搭馬棚。」
屬下領命,下去辦差。
沒兩天,五千騎兵風塵僕僕趕至大營。
魏堰急忙撇下公務,奔到門口。
為首的將領翻身下馬,拱手道︰「驍騎衛江遠,見過魏大人。」
魏堰看清來人,忙拱手回禮,心里則是叫苦不迭。
沒想到千盼萬盼來的竟然是群華而不實,只是花架一般擺設。
偏生這些人又都自視甚高,自覺自己天下第一,對誰都不服。
也難怪朱二郎先把這些人打發過來了。
魏堰暗自嘆了口氣,抬眼時已是歡欣喜悅的笑臉。
江遠牽著馬,提步過來。
魏堰側身,與他並肩而行。
「江將軍一路辛苦了,某已設好營帳,將軍先入內歇息,待到養好精神,我等再想退敵之計。」
「魏大人,」江遠停了腳步,道︰「我等晝夜不停,趕來此地可不是為了享受安逸的。」
他道︰「大人若有差遣,盡可命令我等。我敢保證絕無二話。」
魏堰呵笑了下,道︰「既然將軍如此說,我也就不客套了。」
「說起來,還真有事需要將軍幫忙。」
江遠挑眉。
魏堰道︰「大軍在此駐扎也有些時候,人吃馬嚼的,消耗實在不小。」
「如今還有大軍即將趕來,以現下的糧草,怕不夠幾日,不知江將軍可否帶兵幫忙護送糧車……」
他抬眼,見江遠眉頭緊皺,心里一跳,也就咽下了話尾。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江遠道︰「此等小事,隨便派個旅帥去不就是了。大人這般興師動眾,可是被汪家嚇破了膽?」
這話說得委實不太客氣。
魏堰好歹也是坐鎮一方的大吏,這般被人嘲諷,不由心頭火氣。
但他顧及大局,也不跟他爭辯,只忍耐的笑了笑,道︰「將軍說得是,那我這就去辦,將軍先去歇息吧。」
他抬手示意,立刻便有人上前。
江遠輕嘲的勾了勾嘴角,提步往前行。
經過引路之人,他順手把韁繩遞過去,道︰「這可是難得的好馬,好生伺候著。」
魏堰面頰抽了抽,勉強露出一點笑容,示意其後緊隨的其他人入帳歇息。
待到轉回自己營帳,他一腳踢翻邊上的案幾,大步流星的走到書案邊。
閉目緩了緩,他展紙,研墨,蘸墨書寫。
待到一氣呵成,魏堰將信蠟封,叫來親兵,道︰「悄悄的把信送走。」
親兵將信塞進衣襟,快步出了大帳。
魏堰這才轉去榻上,一頭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