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乙瞪大了眼楮,疑心自己是听錯了。
柳福兒呵呵一笑,大步往前去。
赤槿急忙去邊上撿了木棍,碎步道︰「娘子,下山的路陡,還是用這個撐著些吧。」
柳福兒答應著接過,又贊她貼心。
赤槿低低的笑,如清脆風鈴被風拂過。
主僕兩漸行漸遠,鄧乙無奈,只得看向司空八郎。
司空八郎咧嘴一笑,躲開他暗示的眼神,疊聲喊柳福兒,又嘀咕說沒他帶路再丟了一類的碎碎念,疾步追去。
鄧乙再轉,仲六倒是立在原地與他對視。
一臉的笑,和煦可親。
可又有什麼用?
他又不能阻止柳夫人的打算。
鄧乙拉長了臉,疾步往前追。
待到星辰錯落之時,幾人來到山腳。
將就過了一晚,天色微明之時,幾人起身往附近的集上行去。
走到半途,周圍的人漸漸多了。
初時幾人還沒在意,但隨著人越來越多,且大家的衣裳都破敗不堪,有些面上還帶著些許的病色。
柳福兒頓時明了,這些人都是流民,或許是從被奪走的三個郡縣而來,也或許是郡縣周邊恐被波及的集上或者村子里來。
不論如何,她都清楚,汪節度使的大軍已經不遠了,又或者是已經到了。
柳福兒站定,問鄧乙,「若不帶我們,你多久能趕到集上?」
鄧乙算了算,道︰「午後必到。」
柳福兒點頭,道︰「那你就先去吧,給車二傳訊,讓他火速帶人過來,我們就在早上離開的地方等他。」
鄧乙不放心的看她。
柳福兒又道︰「順便看看,尋個能裝了那蟲子的物什。」
鄧乙怪異的扯了扯嘴角。
柳福兒道︰「這可是涉及戰局的關鍵,你若尋不來,軍法從事。」
鄧乙背脊頓時一挺,朗聲道了聲是。
柳福兒擺手示意。
鄧乙拱手一禮,理好自己,大跨步的往前面的集上奔去。
柳福兒轉眼,望了圈周圍,道︰「走吧,咱們回去。」
她往來路折返。
司空八郎緊跟,道︰「福娘,咱們這就回了?」
柳福兒笑了笑,道︰「汪奐是個明智的,他很清楚梁家在軍中的地位,不想太早跟梁家結仇,所以他要繞開帝都以及大郎君可能把守的通往山南一地各各要道。」
「從維山往東可入山南,往西便能去鳳州,那里有路可繞過興元府到達利州。」
她道︰「鳳州雖是要塞,可那里的守將並非梁家人,我估計他會分出小波,大作生勢,佯作東行,借此吸引魏節度使和大郎君注意。」
「他則帶大軍是從鳳州與維山的交界悄悄潛入。」
「那怎麼辦?「
司空八郎焦急的道︰「得趕緊去截呀。」
「怎麼截?」
柳福兒道︰「帝都就一萬不到的守將,騎兵不足兩千,魏節度使我不知曉有多少人,但以唐皇的為人,想來不會太多。」
「就這麼點人,刀兵還不全乎,難道讓他們用血肉之軀去填?那恐怕也只能阻得一時。」
司空八郎悶了下,道︰「所以你就想用那些蟲子?」
他道︰「就算那些小東西厲害,可也是有數的,汪奐帶的可是幾萬大軍,那些人一人一腳都能把蟲子都碾死了。」
「是啊,」柳福兒長吐了口氣,道︰「所以只能多想幾個辦法。」
她說著話,腳下不停。
將近午時,幾人重又回到昨晚點火烤餅的地方。
此時太陽熱烈的照著,便是看東西都有些刺眼。
幾人又往里走了走,尋了個庇蔭的空地,坐下來。
柳福兒從懷里模出早前收著的地圖,打開來,順手從邊上折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司空八郎模模有些發空的肚子,拔出匕首,吩咐仲六,「你在這兒盯著,我去打只野雉回來。」
仲六攔住他道︰「郎君,還是我去吧。」
「也好,」司空八郎把匕首遞給他,道︰「這邊不方便,過來時直接收拾好了。」
仲六笑著答應,往林子里走去。
赤槿趕忙起身,去周圍撿細樹枝和枯草過來。
司空八郎將枯草等物攏好,將火點起來。
赤槿順帶出去,沒多會便帶了幾個能吃的果子回來。
司空八郎正把烤肉的架子搭好。
拿著果子他又琢磨在哪兒清洗,赤槿又想法去弄水。
兩人來來去去,去去來來,待到把一切弄好,仲六拎著兩只處理好的雉雞過來,十分順手的架在火勢正猛的火堆上。
火焰炙烤著養了一冬肥膘的雉雞,只小半刻,便有剔透的肥油滴答落下,激得燒得正旺的木頭發出嗤嗤的響聲。
肉香也隨著蒸騰而起的白煙,散逸開來。
大約真是餓了,又或許是肉太香了,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柳福兒忽的抽了抽鼻子。
她抬起頭,見雞烤的表皮微焦,內里流油,頓時月復內鼓鳴。
司空八郎一笑,揪了只翅膀,嘗了一口,見已經好了,便扯了肥滋滋的大腿遞過去,道︰「趁熱吃。」
柳福兒拿過來咬了一口。
大抵這雞不大,肉質非常的女敕,入口細嚼,還有些微微的甜。
柳福兒將肉沫咽下,再咬一大口。
司空八郎見她吃得極歡,便道︰「好吃吧?」
柳福兒笑著點頭,道︰「怎麼弄的,怎麼比府里做的都要好吃。」
司空八郎笑道︰「府里雖不是珍饈佳肴,可也是精心做出來的,精致是精致,卻少了原汁原味。」
「這樣吃雖然不修邊幅,可勝在隨心順意,如此自然這辦事更美味了?」
他彎著眼,扯了另一只雞腿下來。
柳福兒呵呵笑,道︰「大兄這話也就在我跟前說說吧,我記得誰說來著,吃遍南北東西,卻不及手里的一碗湯餅?」
司空八郎手臂一頓。
柳福兒微笑著從他手里拿過雞腿道︰「大兄好福氣,珍饈時時可嘗,我卻不同,每日食不甘味,便是這不修邊幅的雞肉也如美饌。」
「大兄,你就憐惜下小妹,莫要與我爭了。」
油脂劃過微焦的雞皮,凝聚成滴,倏地掉落。
柳福兒笑眯眯的甩了甩,放到嘴邊,便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