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伯明了她的顧慮。
唐氏現在行事完全沒有顧忌,連柳夫人身懷有孕,她都敢出手,對上個妾室,還不更加肆無忌憚?
平伯備了中秋節禮,以及一些孕婦所需之物,乘船出城。
行了兩日,正與司空家的船在阜頭相遇。
平伯過來見禮。
司空八郎回了半禮,道︰「平管家這是要去哪兒?」
「帝都,」平伯笑道︰「老夫人惦念大郎君,命我送些物什過去。」
司空八郎微酸︰「到底是長孫,就是不一樣。」
平伯有些尷尬,道︰「老夫人也一直惦記二郎君,只是不知他人在何處,也只能在心里記掛。」
司空八郎呵呵了下,寒暄兩句,便送他下船。
平伯回到船上,細細揣度司空八郎的神態和反應,隱約覺得他應該是知道柳夫人和二郎君的去向。
但看他對自己的態度,想也知道不會告訴。
平伯嘆了口氣。
不說也罷,他一個下人,若是知道了,主子問起,他也不好不會。
只要知道兩人無事就好。
算日期這會兒柳夫人也該生了,但看他還有心情出來迎親,想來小郎君也是安好的。
平伯順風順水的來到帝都。
見過梁大,將帶來的東西奉上。
梁大細問了虞氏和劉氏的近況,得知平伯的來意,他面色閃過一絲復雜。
平伯看在眼里,再去後院拜見唐氏時,便多了些留意。
唐氏得知平伯來意,臉色頓時不好了。
成女史很怕她做出什麼,忙頻頻使著眼色。
唐氏深吸了幾口氣,才讓畢恭畢敬的立在邊上的平伯退下。
成女史一路笑臉的送平伯出門,回來就見廳堂里一地狼藉。
成女史無聲嘆了口氣,示意丹桂趕緊把東西收了。
唐氏氣咻咻的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大郎還沒說什麼,她們倒開始寵妾滅妻了。」
成女史繞過碎渣子,來到她旁邊道︰「長媳侍奉長輩古來有之,且錕兒雖然不再高熱,身子骨到底不似從前那般硬朗,跟前不能離了人。」
「我也想帶著錕兒,可是他們不讓,我又有什麼法子,」唐氏嘴角下撇,不滿的道。
「娘子,如今家里來人,咱們不走不行了,」成女史道。
唐氏轉開臉不語。
「不然娘子就對郎君好些,」成女史道。
唐氏道︰「我也不是不想,可我一想到他干下的事,我就……」
她撅起嘴。
成女史嘆氣。
這又能怨得了誰?
若不是她一來就使小性,非要把曲氏打殺了,郎君又豈會因此與她生了口角,進而去曲氏那邊?
若沒有那一夜,曲氏又豈會有孕,進而翻身,還引得郎君憐惜?
唐氏翻起眼楮,雖然成女史沒說,但她也猜出其中的意思。
她頓時拉長了臉,道︰「怎麼,莫非你是覺得我有錯?」
成女史眉頭微動,忙笑了下,道︰「夫妻之間的事情,哪里有什麼對錯。」
她柔聲道︰「娘子,不如暫退一步,海闊天空。」
唐氏不願意,道︰「為何是我退?明明是他的錯。」
「可是家里的老夫人已經發話,若沒有郎君在旁說情,咱們也只能回去了。「
唐氏沉默良久,最終頹然的嘆了口氣,道︰「好吧,我試試。」
當晚,唐氏精心打扮一番,請了梁大過來。
梁大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對,但他強自鎮定的來到西邊隔間。
唐氏坐在靠窗的榻上,憂郁又安靜的望著幾上的花枝。
梁大輕咳一聲,提步上前。
唐氏道︰「你來了。」
梁大點頭,沒話找話的道︰「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在看逝去的芳華,」唐氏聲音幽幽,梁大背脊的汗毛頓時豎起。
成女史在半敞的窗邊頻頻示意。
唐氏只得勉強自己擠出點笑。
梁大小心的坐定,道︰「平伯跟你說過了?」
唐氏心里猛地升起怒意。
幾天未見,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要趕自己走。
他還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了。
梁大似乎也察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想要彌補。
唐氏已露出一絲笑意,道︰「說過了,這事是我的錯。」
她道︰「我已命丹桂收拾東西,過兩天便隨平伯回去。」
梁大嘴巴微張,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若她不願回去,他便跟婆婆和阿娘說。
唐氏已轉開臉,道︰「曲氏身懷有孕,不好再繼續留在這兒,」她道︰「我把丹桂留下,照顧你起居,可好?」
梁大張了張嘴,唐氏卻反問︰「你不願意?」
眼見妻室面帶冷霜,眼底卻一片淒哀,他的心里也是悔的。
那晚他怎麼就突然犯了糊涂呢?
他微微點了點頭。
唐氏頓時哀莫大于心死。
梁大忙道︰「我是說讓她隨你走。」
「真的?」
唐氏眼底閃著微光。
梁大含笑點頭。
「郎君,」唐氏溫溫柔柔的喊著,身體微微一動。
熟知她情緒的梁大立馬過去,與她坐在一處。
唐氏環著他腰,安靜的依偎了會兒,道︰「郎君,我做了件錯事。」
「什麼?」
梁大垂下頭問。
唐氏道︰「我因阿耶的死,怪罪柳氏,被馬氏挑撥,給她下了毒,結果害得錕兒心里愧疚,一直久病纏身。」
「我已經知道了,」梁大道︰「這件事實與柳氏無關。」
他道︰「那日是阿耶急著與聖人匯合,不顧旁人勸阻,大力抽打馬身,才惹得馬發狂致身死。」
唐氏微微側頭,道︰「可若不是她與二郎刻意算計,亂軍也不會去帝都,阿耶也就不用逃命,這事歸根究底,也是他們的責任。」
「話不能這麼說,」梁大心里微虛,忙分辨道︰「若有人吃了雞子噎死,難道是廚子或是賣雞子的害死的?」
他搖頭,道︰「不是這個道理。」
唐氏霍的從他懷里起身,道︰「你的意思是,柳氏沒錯,你弟弟也沒錯?」
梁大道︰「他們並非沒錯,但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梁家,這其中也包括你我。」
唐氏嘴唇緊抿,臉上帶著森冷的青色。
「我是公主,是皇族,我可不覺得這里有我。」
梁大也坐直了,問她,「你什麼意思?」
唐氏冷淡的別開臉,心里的火讓她腦袋一陣陣發脹。
梁大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忽的冷笑一聲,站起來提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