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八郎答應著,轉過身整理好儀容,這才跟管娘子進去。
此時柳福兒已經簡單的收拾過了。
司空八郎含笑坐在床邊的坐墩上,道︰「感覺怎麼樣?」
柳福兒笑了笑,道︰「挺好的。」
她問︰「看過小郎了?」
司空八郎點頭,「眉清目秀,像你。」
柳福兒失笑,「他眉眼都沒張開,能看出什麼呀。」
「能的,」司空八郎一臉認真。
柳福兒含笑。
司空八郎道︰「你現在不好挪動,就在這兒坐月子。」
他道︰「我已經派仲六去接赤槿和重槿,再跟阿娘阿耶報個平安,也省得他們擔心。」
柳福兒微收笑意,道︰「因為我的任性,讓二老受委屈了吧。」
「這你可錯了,」司空八郎呵笑,道︰「劉氏上門,阿娘可是把她狠狠諷刺一頓,氣得她話都沒說完就走了。」
柳福兒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里,汪氏一直是個十分和氣的人。
沒想到她也有厲害的時候。
柳福兒道︰「二老沒生我的氣?」
「你害怕他們生氣?」
柳福兒微微垂頭。
司空八郎怕引得她情緒波動,忙搖頭道︰「生氣倒是沒有,只是擔心。」
他道︰「尤其是找到赤槿之後。赤槿那丫頭死 得很,非要等二郎回來才肯說你去向,阿娘又怕影響二郎,不敢派人送信,那會兒倒是吃不香睡不著的。」
「是我不孝,惹二老費心。赤槿那般,也不過是听我吩咐而已,」柳福兒低聲道。
司空八郎道︰「你也不用這麼護著,阿娘沒把她怎麼著,反倒還覺得她是忠僕,不但把她弟妹安排妥當,還收她在跟前,教她本事,好讓她以後幫你。」
柳福兒被說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司空八郎道︰「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弄些吃食回來,你這身體得好生補養著才行。」
潤娘聞言,立馬上前。
眼見床帳落下,柳福兒眨了眨眼,道︰「大兄,別怪二郎了。那些事他都不知曉,且作惡的是別人,又與他何干?」
「好,」司空八郎道︰「我不罵他就是,你就安心歇著吧。」
他闊步出門,見梁二還動也不動的坐在那兒。
他過去道︰「剛才是我過激了,對不住。」
梁二沒有吭氣,只整個身體緊繃成弓。
司空八郎道︰「好了,你氣也沒用。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想法把義妹和小郎的身子調理好。」
梁二抬眼看司空八郎,保證一般的道︰「你放心,我定會給娘子一個交代。」
「我信你,」司空八郎道︰「義妹說得對,這些事你從頭到尾都不知情,我怪你也是無理。」
梁二扯了下嘴角,道︰「我是她郎君,娶了她,卻沒護她周全。你不怪我,我卻要怪自己。」
他驀地起身。
司空八郎忙道︰「你要做什麼?」
梁二抿嘴不語。
司空八郎拉住他,道︰「你到底有沒有听我說,現在要先顧著義妹和小郎。」
「我听到了,」梁二邁步,見司空八郎緊抓不放,便道︰「你放心,在娘子沒好之前,我不會做什麼的。」
「我去坊市買些吃食回來。」
他掙開司空八郎的手,轉身出門。
司空八郎看他背影嘀咕。
買吃食而已,有必要那麼殺氣騰騰的嗎?
劍南設立的行宮里,唐皇不可置信的問朱小郎,「你說堂姐毒害柳氏和她月復中孩兒,還把她逼離汴州?」
「不止這樣,」朱小郎道︰「早前,亂軍與帝都突圍曾圍困汴州,是柳氏率軍民一同抗擊亂軍,將其阻截與外,並散盡嫁妝以為犒賞。」
「如今全城皆知公主所為,俱群情激奮,好些世家郎君在知我來意之後,都或明或暗的流露懲處公主的意思。」
「怎會如此?」唐皇起身來回踱步。
他可不信這事梁帥不知道,但其卻任由事態發展,是何道理?
莫不是他在以靜制動,借世家之力施壓?
他道︰「汴州城的守軍呢?就沒作為?」
朱小郎道︰「守軍之人似乎與柳氏交好,據說抗擊之時,柳氏身先士卒,與城牆之上與曾三和尚大連番交手,就連那曾三也是死于她之手的。」
朱小郎努力修飾欽佩,又道︰「且百姓和世家也只是不滿,並未有何舉動。」
「便是如此也是以下犯上,」唐皇氣怒難消。
「聖人,」朱小郎上前半步,道︰「臣以為,此時並非與朝廷無利。」
「此話何意?」
唐皇轉眼。
朱小郎道︰「梁帥手握三軍之大權,又是肱股之臣,梁將軍修繕帝都,手里捏著劍南山南幾地的稅收。」
他睨了眼唐皇,小聲道︰「容臣說句誅心的話,這財權軍權都聚與一家,可實非長久之策……」
他拉長了調子,見唐皇動容,便道︰「聖人,有些準備咱們不能不做啊!」
「你的意思是……」
朱小郎道︰「梁二郎因著柳氏一事,憤然離家,臣私下探了探,據說梁二要徹底離開梁家呢。」
「你是想要拉攏梁二?」
唐皇不以為然。
血脈之情又其實說斷就斷的。
朱小郎搖頭,道︰「如今梁家人丁單薄,梁家小郎鎮日病怏怏,臣以為,不如賜下一知情識趣的知心人,伴與梁將軍左右,以作安撫。若能喜得麟兒,不是也能為梁家添些興旺?」
「這也算是一個辦法。」
唐皇點頭。
如此也能插個自己的釘子,若是以後局勢安穩了,這軍權沒準還能名正言順的收回來。
只是要選誰,他還需要斟酌。
堂姐到底是皇族,若身份太低,只怕沒等作為,便被處置了。
唐皇幾番思量,最終選了服侍自己多年的一宮人。
不日,美人帶著口諭和財帛來到帝都。
听完唐皇的口諭,梁大一陣驚愣。
負責送人的使者小聲道︰「梁將軍,還不謝恩。」
梁大回過神,上前之時塞了個荷包過去,「不知這位娘子是何來頭?」
使者捏了捏荷包,滿意笑道︰「曲娘子在聖人還是稚童之時,便隨侍再側,聖人一直都很親近信任與她,總是說著要選一才俊為良配呢。」
梁大立時明了。
在聖人心里,論起親疏,只怕這位曲娘子還在唐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