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傲不曾改變,仍是如此。
怨恨不曾改變,仍是如此。
只是皆隱藏于心。
……
看著藍衣青年,微垂眉目。
她忍不住出聲提醒︰「汝乃何人?」聲音不大,滿是威嚴。
見他看著她,目光帶著些許眷戀,心中一顫。
又道︰「此乃深宮禁地,汝不該在此,快快離去。」
他的目光無法掩飾。
深沉且愛戀。
她看懂了。
可惜了,她是皇後。
不應是他如此意中之人。
但卻不忍。
她終歸是優柔寡斷。
……
「吱吱」
聒噪的知了還是將她吵醒。
夏日里,有些悶熱。
陳鴛淑醒了。
煩躁。
還是那個離奇的夢。
她在御花園里遇到魏軒朗。
他鞠躬微小,且小心翼翼的眼神。
眼里還帶著愛戀模樣。
這是這輩子他未曾有過的模樣。
她心煩意亂。
上輩子她從未記得,她在御花園遇到過魏軒朗。
魏軒朗年少登基,並未來過厲國。
當然,不排除少年來過。
只是,那是上一世青年時期的魏軒朗。
所以,不成立。
她確信,上一世,他們不曾相遇。
然後,她睡不著了。
這數月來,這莫名的夢,倒是常常令她倍感壓力。
十分不悅。
……
時光悠悠。
轉又是一個夏日。
人生幽幽,有時也不大如意。
從未,想過,是如此。
……
自武軒朗「死」後,陳鴛淑便甚少出門,在旁人看來是傷心過度,閉門謝客。
而夏日總是酷熱難耐。
這日,何月樂約上陳鴛淑出門。
約上三兩好友,游湖泛舟,甚是不錯。
「月樂姐。」陳鴛淑著素白衣裳,對何月樂行平禮。
何月樂笑顏張開,道︰「淑兒不必多禮。」
已為人母的她美艷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溫和。
何月樂嫁予齊青擇已有四年,生了二子,現是齊相夫人。
是的,二十一歲的齊溫齊青擇三月前榮升丞相。
不過,好在,這一世的何月樂安康依舊,且常常是面帶笑意。
她很放心。
游湖是在巳時許,而她與何月樂還有一位看著面善之人同坐此舟。
說是泛舟,其實是租了一艘游船,還帶了五六個擅水的僕從。
那面善之人約莫十四五歲,比之陳鴛淑還要小一些,名,寧商慧。
好生熟悉,但她想來是不認識的。
雖記憶有缺,但在此年齡段的,上輩子李朝陽的後宮一只手便數得過來。
她對此人友善一笑。
不過,她好奇,表姐何月樂為何會同此人在一處?
「她是阿擇的表妹。」何月樂見她疑惑,便主動介紹道。
當然,她也是從不厚此薄彼,亦是對寧商慧介紹道︰「這位是我表妹,陳鴛淑。」
陳鴛淑與何月樂長得極像,因此一眼看去,既知。
……
她與表姐何月樂向來是隨意,即使現在何月樂乃是丞相夫人,可畢竟外人在場,拘謹了不少。
寧商慧卻看到這個現象,貼心地道,自己去後面透透氣。
她甫一走開,陳鴛淑便放松了繃直的背脊。
二人之間的氣氛,才算是放松些。
「你可知,武姑娘與薛公子要成婚了?」
陳鴛淑在飲茶,何月樂卻突然開口發問。
如若換在四年前,或許,陳鴛淑會帶著一絲難過,而現在…
「嗯,如此甚好。」她笑曰。
雖然她對武秦是無多好的印象,但她卻是真誠地希望薛子蘇會幸福。
如若那人,不是那樣…
她不知為何近來常常念起那人,特別是從那幾個古怪的夢後。
何月樂低垂眉眼,搖了扇子。
輕啟朱唇,「武姑娘與你不過歲數不相上下,如今,你也應…」
陳鴛淑忽展顏一笑,截斷了她的話頭道,「月樂姐,你莫非也是來當說客的?」
何月樂嘆氣笑曰︰「倒也不是,就是姑姑那麼著急。」
陳鴛淑之母何婉,近來十分掛心自家次子與獨女的婚姻大事。
但礙于次子強硬的態度,便將這份操心加諸在陳鴛淑一人的身上。
倒是說動了何月樂來當說客。
陳鴛淑倒是無所謂,只是這份無所謂會令人誤會罷了。
「淑兒,我知,你是放不下武大人。」何月樂斟酌一下,開口道。
她正在喝茶,聞此言,倒是詫異。
她…放不下誰?
魏軒朗。
是麼?
她自己倒是不知。
「沒。」她誠實答曰。
「姐知,你不舍武大人,可武大人畢竟逝去多時,」何月樂自顧自地說下去,「你尚且年輕,要為自己多加考慮。」
當說客,何月樂是合格的。
可惜,陳鴛淑心中非此想法罷了。
她從未想過要等誰。
畢竟,她想,人家也從未給過她機會。
……
薛子蘇迎娶武秦。
武秦是昭賢侯之妹。
因此也算十分熱鬧。
她亦受邀出席。
雖武軒朗死去多時,但記得這位曾艷動京城的侯爺之人大有人在。
記得這位侯爺的未婚妻子之人,亦是大有人在。
縱使陳鴛淑無言站在空地處觀禮依舊有人偷看她。
三年里,她甚少出門,有人好奇也正常。
她表情淡漠。
十分熱鬧。
觀禮人數依舊眾多。
這是薛家娶公主的誠意。
因此幾乎傾盡了薛家所有的人脈。
可惜了,眾人皆當是長子成婚隆重,罷了。
可,陳鴛淑不如此認為。
君不見,這婚禮上多了幾番守衛。
君不見,這婚禮上多了曾在魏軒朗身旁的暗衛麼?
她看到了,南許。
雖還是那副陪皮囊,雖三年未見,但她一眼認出。
那面目雖不出眾哦,但太熟悉了。
……
「新娘到」外頭高呼。
她不想去湊熱鬧,只能頻頻後退。
卻不知被誰推了一把,只能踉蹌而去。
不得不隨人流去。
陽光迷了她的眼,她順眼望去。
薛子蘇迎接新娘,依然是一表人才,帶著淡淡的笑意。
看起來頗為開心。
她算是開心了。
起碼,有人還是幸福的。
滄海許是一栗,她後悔了,或許她不該來。
滄海桑田,你不曾等我。
魏軒朗,或許我該恨你。
或許,我該遠離你。
可我好似做不到。
你為何還要歸來?
……
這張臉,她是無論如何認錯的。
他來送嫁了。
可那張臉分明是前世的模樣。
含著笑。
一條疤痕橫貫了整張臉。
她好像哭了。
莫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