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知道，有的時候她必須用她自己的命去博，去賭。
她就好似一個賭徒一般，哪怕明知前方是無法回頭的萬丈深淵，一旦邁步進去，非生即死，卻只能義無反顧的邁出這一步。
昌睿帝看著沈昭問︰「你既讓他生了疑，讓他看到楊啟不是更好？難不成你走的時候不打算打著楊啟嗎？」
「當然要帶，只不過是怎麼帶而已，他知道歸知道，可楊啟不能這麼出現在兒臣的身邊，假如楊啟是被‘公主’指派過來的呢？」
昌睿帝怔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這丫頭，怎麼心思這麼重？」
雖然沈昭走的時候，宋澉會知道她就是公主，但卻不能讓他覺得這麼他們的設計，否則還在宮中的昌睿帝肯定會有麻煩。
宋澉如今的勢力夠大，卻還不足以造反，可給昌睿帝制造點麻煩卻不是什麼難事，甚至能讓昌睿帝在宮中時時警惕，日日夜夜的不得安寧，畢竟宮中宮人眾多，沒人知道誰會在什麼時候就被收買。
尤其宮中最常出現的手段，就是下毒。
想不殺死一個人，卻讓這個人纏綿病榻的毒並不是沒有。
沈昭想的是，就算父皇的身邊有張太醫，但誰能保證萬無一失呢？
為了她的父皇，就算對楊啟的安排多了一番周折，那又如何？
她已經失去母後了，她不能再失去父皇了。
此時御書房的偏殿里，李澤端上了昌睿帝說的糕點。
「將軍，此糕是用糖冬瓜做的糕點，重甜。將軍應該知道糖冬瓜是北齊的特色，前段日子貴妃娘娘突發奇想，用糖冬瓜入味，做了這糕點出來，沒想到聖上喜歡吃，可公主卻不喜歡。」
宋澉挑眉，「原來是貴妃娘娘的想法，那我可得嘗嘗。」
林澤拿了筷子夾了一個糕點，送到了宋澉的手中。
宋澉也沒吃，只是看著這糕點，糕點泛著晶瑩的淡綠色，上面用醬汁寫著五福兩個字，笑道，「這也是貴妃的想法？」
林澤頷首，「是呢，糕點不似月餅，但娘娘說，誰說糕點上就不能寫字呢？別看它挺玲瓏的，但內里的用料卻未必少呢！」
宋澉輕嗯了一聲，「娘娘有心了。」
林澤見宋澉說完將糕點吃了下去，倒退著出去了。
宋澉輕輕的瞧著桌面，心里想的卻是屏風後一閃而逝的影子。
「看來我們這位公主，當真是有心計的呢！」
秦貴妃在宮中，哪怕昌睿帝和沈昭藏著遮著，秦貴妃也能知道沈昭不是外面傳的那樣，至少沈昭不胖，就是刁蠻了些。
這是在沈昭的刻意隱瞞下秦貴妃的認知，宋澉對沈昭的長相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這位公主，和聖上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
荊塵將收到的信拿給沈宏邈，沈宏邈看了看，嘆氣道，「看來宋大將軍這些年來果然心大了！」
「小王爺…」
「別小王爺小王爺的叫了，平素在家我都極少允你這麼叫，就是最近沒說罷了，你倒是叫上癮了！」
荊塵垂頭，半晌才道，「那公子，宋大將軍的權利已經夠大了，聖上又看重他，以前他都能安分守己，怎麼近些年來卻變了呢？」
「是啊，這也是我的疑惑啊！」
八年前，八年前發生了什麼嗎？
沈宏邈猛地想起，「皇後是不是八年前去世的？」
荊塵還沒說話，沈宏邈又道，「八年前，皇後離宮，在去南疆的路上出事，此後宋澉的勢力就比以前大，甚至有些動作都不曾遮掩。」
當年昌睿帝為了取千年寒冰，被人說成色令智昏，那個時候宋大將軍勸說各地將領，他們對宋大將軍信服。
可信服歸信服，宋澉卻沒有順勢將他們收為羽翼，甚至在後來還特意跟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因著這些舉動，沒人敢說宋澉什麼。
如今再想，這何嘗不是宋澉收獲名聲的一個手段呢？
倘若日後真的有那一天，他要造反了，在一眾將領的心里，他是不得已而為之，否則當初干什麼不趁機收了那些鬧事的將領，作為自己日後造反的籌碼呢？
「真是好一個有心計的大將軍啊！他步步為營，將他的險惡用心掩藏的夠好！若不是她說了，我都不曾想過這些，哪怕是父王，想的也不過是人心隔肚皮，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不能貿然做出評判。」
誠然父王對宋澉還是有些個人意見在內的，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能讓父王對宋澉那般不喜。
荊塵在一旁靜靜的听著，他不懂這些，小王爺也不是要跟他討論。
沈宏邈輕輕的嘆氣，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子。
他和她都在兗州，不過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再往前走半日的路程就到豫州了，他自嘲的笑笑，他從西北涼州往荊州走，按理不路過兗州。
可是他找了個借口從這里走，去了一趟張太醫的府上。
他心里明白，他其實不過是想她罷了。
他搖了搖頭，道，「荊塵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我們就要加快行程了，到時候可沒有那麼多休息的時間了。」
荊塵想了想行禮後離開了。
沈宏邈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微微一笑，兗州的夜晚原來是這樣的，比起西北來，在同樣一片天空之下，兗州的夜色就是比西北美。
微微吹過，帶著暖意洋洋吹佛在他的臉上。
他抬手模了模臉頰，嘆氣，「不知道這個時候你在干什麼呢？張太醫說你也打算去南疆，也不曉得你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了這長途跋涉。」
這丫頭，也真是不讓人省心的，不過莫名的他就是喜歡她這樣。
她的性子，不僅僅吸引他，還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跟她在一起，就好像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沈宏邈並不知道，在他對著夜空想起沈昭的時候，沈昭也坐在自己的宮殿內，透過窗戶看著天上的明月，想起了他。
甚至還跟曉笙說起了沈宏邈，說起了她在西北時的事。
可是越說，沈昭就越是想念他，她也終于明白，她父皇想念母後的心情了，但唯一的不同是，她還有機會見到沈宏邈，但父皇卻沒有機會見到母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