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渠咬緊牙關，朝他行禮，「公子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
易麟致索性問她，「你這主母如此欺負你，將你扔在煙花柳巷，若給你個機會，你逃走嗎？」
易麟致盯著她，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現在離開，一走了之，是最好的選擇。
「公子不知道，我還有母親。他們威脅過我，若是我走了，就將我母親也送來倚紅樓中！」清渠無奈的嘆息。她自己已經受了這樣多的苦楚，若是連累了母親，可就萬般不孝了。
易麟致大罵一聲，「畜生！」
清渠又看了看，「何況，咱們也逃不出江州城的，這江州城的知府大人就是我那主母的親戚。」
清渠看著他，眼神頗為無奈，「小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你還是不要管這些閑事了。」
易麟致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惡毒的女人，竟然逼得一小姑娘到了如此地步。
「我問你，這江州城原本是何人的？」易麟致道。
「自然是過去的江淮王所治理。」清渠月兌口而出。
易麟致道，「這江淮王妃同我家中有些關聯，你放心，只要你想離開江州，我一定有法子護住你。可是你就這麼走了，讓惡人繼續作歹，又十分不甘心。」
「告訴我，你是誰！讓我幫你！」易麟致道。
清渠耐不過他，只能如實相告，「我是燕國吏部尚書的庶女，我母親不過是身份卑微的一個婢女。」
易麟致道，「那尚書大人任由著你家主母欺負你嗎？」
清渠點頭，「我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他也不在乎我的。」
易麟致想，自己權勢再大，也不能慣人家的家務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治罪別人不重視女兒吧！
清渠見她緊鎖眉頭，以為知道事情難辦，沒有辦法，便趕緊說道，「其實這些事情復雜，你也不必管了。我的命就是如此，你能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已經很開心了。現下還是開開心心的游湖，才是正經事。」
游船在返回的途中，因為昨夜不曾休息的好，清渠靠著桌子睡了過去。
易麟致從船艙里走出來，見著城牆邊上，一身著白衣的女子，手挽著提籃，將雪白的紙迎風揚去，落在這護城河里。
這麼許多年，她都是這樣做了。自從皇帝李懷憲放她回江州開始，她便是如此做。當年李懷義出城門，一去不復返之時，她來不及到城門口送他。現在她日日都要來城門口送他。
每一日，都來。
那個男人不過在她生命里出現了短短幾年，卻佔據了她的一生，實在是太過分了。可是他待她還是好的。他最好畢竟成全了她這個王妃的身份。她不想要做什麼王妃，她只想做他的妻子。
清月握緊袖子，就像年少的時候。每每逢上重陽，簪花之時。李懷義會給李長安簪花，然後也會給她簪花。
那個時候真好，沒有什麼皇權，也沒有什麼周沐容。簡簡單單的，一切都好。
江水吹來一陣水風，清月感嘆一聲，這一輩子可真長，長的讓她見到了所有身邊之人的死。其實也不是長，而是他們都去的太快了。
如今李長安離開也有三個年頭了，不知道麟兒過的好不好？
那時候李長安總勸她，要她看著潼潼長大，如今潼潼也快二十了，皇上說等潼潼有了孩子，便過繼一個孩子給李懷義，如此江淮王也算是有後了。
那麼她膝下也會有一個孩子。她也就有個孩子可以打發時間，打發這漫漫長夜和無盡的寂寥。
李潼每次來探望她，清月總會笑著給李潼說這一件事，李潼多半是含糊過去了。
清月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不喜孩子。但隱約是知道潼潼心里有個喜歡的人了。但是潼潼又不好說。她知道潼潼是個有主見的，便不再多問了。
現在想一想，潼潼也有一年不曾來探望她了，她孤單的挽起竹籃，沿著江水茫茫，往水岸邊走。
她看向水岸中的一艘游船，不知道為什麼，會將船頭的男子看成李懷義，她明明知道李懷義已經死了十五年了，可這麼多年的光陰，她還總認為他還活著。
婢女輕聲對她道，「娘娘是太過孤單了。」
清月捏緊竹籃子，「是啊。今日給瑞王寫封信才是，問問瑞王近來如何了？」
婢女笑著道，「是。娘娘若是寫信，瑞王肯定要來江州的。」
清月看著這湖光山色，看著煙波浩渺，不知道麟兒此生有沒有機會來看一看這江州，看一看他母親過去長大的地方。看一看這座記載了太多的歡樂的城。
只是這些故事都留給了她一個人，故事里的人都早早的謝幕了，實在可惜。
婢女拉開簾子，清月上了馬車。
易麟致走進游船里，見著清渠正好醒來。清渠詫異的問，「到了嗎？」
「快了。」易麟致道。
等船停到了岸邊，易麟致低聲對她道，「今日，我隨你到倚紅樓去，關于逃走的事情，得從長計議。」
清渠朝著他點了點頭。
今日逢上誰家娶親，便有人在江邊放煙火，易麟致拉了清渠的手，便和她站在人群里看煙火。清渠眉眼彎彎，此時的焰火雖然不及燕國京都的焰火，這卻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煙火。
只因握著自己的手的那一雙手十分暖和。
兩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往大街上走去，便回了倚紅樓里，老鴇見著兩人回來了，笑嘻嘻的，「公子，和清渠姑娘今日可還快活！」
易麟致撇了她一眼，「準備熱水，本公子要沐浴了！」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老鴇連忙讓人去了。易麟致拉了清渠回到房里。
老鴇心里哼了一聲，什麼大戶人家的女兒，如今不也是殘花敗柳之身了。不過這個清渠姿態美麗，倒是給她賺了不少銀子。
所以她看著清渠也越來越滿意。清渠扶著那公子的手，一並上樓回房，低聲耳語，完全不似剛來時那個呆板死氣沉沉的姑娘了。
易麟致壓低聲音，「別回頭，老鴇正看著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