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他還是沒有說話，轉身走出去，只留下一個背影，一個黑影落在她的眼里，最後漸漸消失。
李長安站起身來，一時半感交集。
等到晚膳時分，李懷義親自送了吃食過來，「你自小喜歡吃東街的桂花餅，特意讓人買回來，趁熱吃。」
清月正在布菜，四爺一貫是不準姑娘正吃飯的時候，吃這些點心的，怕是積了食。「這點心還是等等，還是先吃些菜吧！」
回了府里，吃的都是江州的名菜，松花釀酒鴨，腐竹春筍，清江魚……也是熟悉的家鄉味道。
李長安道，「許久都不曾同四哥吃過飯了。」
清月拿了茶水來，就退出屋子去，她知道這時李長安和李懷義有許多的話要說。她素來剔透，此時自然不會打擾了他們。
李懷義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肉，「去年府里的柚子熟了，倒是沒人去摘，都熟的爛掉了，倒是怪想你的。」
往年自己在家，總是要去摘那些瓜果的。四哥說起過去的事情，另她百感交集。
「听說潼潼曾在江州住過一段日子？」李長安問。
李懷義道，「自從扳倒夏太後後，夏蕊便專心照顧潼潼。我曾派人接了潼潼來。長大了些，也不似從前怕生了。」
想起夏蕊，不過是一樁政治婚姻，夏氏一黨的倒台，她倒是聰明懂得遮蔽鋒芒，存活下來了。
李懷義補充道，「三姐離世，夏蕊對潼潼也算用心。」
李長安點點頭，「四哥，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
「你說。」李懷義道。
「晉安府的二公子當真是個瘸子？」李長安問。
江景明也許對李長安說過了，那麼他就沒有瞞著的必要了。李懷義點頭，「我也不必瞞你了，其實尚書大人是知道的，但他還是為了攀上這一門親事，把鐘毓婉送了出去。」
怎麼會？她明明以為這是婉姐姐的錦繡良緣，怎麼會如此？那婉姐姐瞧見了她的夫婿，又該發生了怎麼樣的事情。可看著鐘毓婉同自己的書信往來，卻又只字未提，仿佛真的如信里所言的幸福順遂。
李長安沉默了許久，像婉姐姐這樣心性的女子，這一路又該是吃了多少苦頭，她不敢繼續想下去。
李懷義打斷了她的思緒，「你二哥那邊派了人來接，如今祖母在宮里，不知你想不想去探望祖母。」
李長安一時失神，自從二哥登基，便將在香山的祖母接到了宮中。「你知道，我不想見到二哥。」
李懷義點點頭。其實兩人心知肚明，此次李懷憲命李長安進宮不也是為了易朝華的事情。李懷憲可不會替她考慮那麼多的小兒女心思。他只有一件事，就是扶持易朝華為燕國的皇帝，而李長安成為燕國的皇後。
李長安抬眼，無奈的干笑兩聲，「這王妃我都不做了，自然也不做什麼皇後。」
李懷義拖長目光，「四哥知道你對江景明的心思……」
不等李懷義說完，李長安就打斷了他的話，「他愛的是六姐。」
李懷義拿起筷子，只覺得這小女兒家的心思交纏在權勢里竟也變得如此錯綜復雜，讓他也看不明白，便訕訕道，「吃菜，吃菜。」
李懷義鄭重的看著她，「如今二哥已經是皇帝，皇帝命你入京，你當真抗旨不成。」
李長安繼續吃菜，「我若是抗旨，與他好歹也有這麼點的骨肉親情，他總不至于將我砍頭了。」
李懷義朝著她搖搖頭，說這小丫頭沒經歷什麼風浪，這幾年間的事情卻壓的人喘不過來氣。說她經歷了大風大浪，可她還是如此我行我素。
李懷憲的聖旨抵達江州，李長安依舊不動。為此李懷憲特意派人來傳信，只說太皇太後病重，傳李長安入宮侍疾。
竟是要逼她入宮了。
傳旨的太監，堆積著笑意，「娘娘將小公子帶上才是，皇上看見了勢必歡喜。」
李長安看相熟睡的吏兒。
李懷義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要見你，你能躲到哪里去？他也是孩子的舅舅。何況你和易朝華的事情，不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更是聯姻和朝政之事。」
李懷義抱起熟睡的孩子，孩子的臉上紅撲撲的甚是好看，一男孩子卻長得這樣精細好看，倒似女孩般。長大了一定是個俊美少年。
李懷義抿嘴一笑，「睡的真甜。該是一個好夢。」
李長安看著四哥微微揚起的嘴角，她想起曾經那個和四哥站在一起的周沐容，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模樣。如果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也許四哥和周沐容已經在一起了。
四哥雖是縱容她不去京城，可她不能不替四哥考慮。李懷憲立周沐容為後，這其中又難道沒有存著試探李懷義的意思嗎？皇權這個東西，實在是太燙手。如果她此時公然抗旨，豈不是讓二哥猜疑四哥？
「我去京城就是了。」李長安看向來傳旨的太監。
李懷義從袖子里取出一枚淡粉色的福袋，上面系著一個大紅色的結，他笑著塞進吏兒的衣裳里，只是低聲對李長安道，「如果皇後生了變，你便打開這個福袋。自能保你母子平安。」
過去恩愛的戀人，如今卻變得互相猜忌，互相提防起來。李長安心里頭不是個滋味，卻還是朝四哥點點頭。
曾經是郡主，如今已經是公主。公主入京的排場更勝從前。
李長安入京，按照規矩去拜見了皇帝，卻也沒有多的逗留。就立刻到太皇太後所在的榮意堂去，榮意堂于西所，倒是與內宮偏僻，但更適合與修養身心。
伺候太皇太後的宮女見著李長安過來，歡喜的不得了，「太皇太後若是見著公主來了，可要高興了。」
話音未落，見著小小的潼潼從屋子里跑出來，脆生生的喚道，「小姨。」
李長安撫模潼潼的頭發，小孩子長個快，這麼一年多的功夫，長高了許多。
夏蕊也從屋子里出來了，「潼潼，你慢些。」
夏蕊見著李長安，驚訝的看著她，站定了。「公主回來了。」
李長安點點頭，隨口寒暄，「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