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李長安睡下了，珍珠從屋子里走出來，問夕雲，「今日點的什麼香，好似不曾聞過。」
夕雲答道，「娘娘讓點的檀香。珍珠姐姐有何不妥？」
珍珠仔細聞了聞，「倒也沒有，也許是娘娘素日里喜歡花香。所以才覺得突兀了。」
珍珠關上窗子，因屋子里炭火燒的旺，就留了一點小縫。
夕雲問道，「珍珠姐姐，你說殿下從前」
珍珠雖從前在宮里，也是李長安來了燕國，才指派到她身邊的，但素日在宮里，也听聞易朝華的風流成性。最讓她記憶猶深的，就是易朝華為了一個女人和皇後，大皇子鬧得不可開交。
那個女人有是誰？如果是綠蕪，那麼殿下是不可能為了娶李長安而拋棄綠蕪的。
珍珠也是在宮里做了這麼多年事的，這些話自然不會說出口，只是放在心里。便看著夕雲道，「胡思亂想什麼，殿下心里自然只有娘娘。」
夜風漸涼，吹的枯枝颯颯作響，天空盡是一團陰沉，想來明日該是要下雪了。
果真是一場白雪，薄薄的如碎鹽鋪在地上，樹上，屋檐上。玉樹瓊花，盡是一個白茫茫的世界。
李長安的目光順著窗紙看向外頭的白茫茫，一層白白的雪將庭院繪做一副干淨的墨畫。有屋宇樓台，有樹枝烏鵲，還有無限留白的空曠寂寥。
外頭的雪接連不斷的下著，越下越大。
這場雪一連下了好幾天。
這里日，夕雲正描著繡花片的花樣，她忽然想起什麼，急匆匆的要去。
李長安道，「怎麼了？」
夕雲單純道，「奴婢想起娘娘的幾只兔子還不曾喂食，這幾日下雪，怕是凍壞了。」
李長安只是道，「把那些兔子放了吧！」
「為什麼，娘娘不喜歡了嗎？」夕雲不明白。
「不是我的東西，也就不必留了。」李長安道。
珍珠正好送了信進屋，「娘娘，殿下送了信來。」
李長安拆開信，也不過是噓寒問暖幾句。她幽幽的美眸抬起，問珍珠，「他走了幾日了？」
珍珠答，「快要十日了。」
「哎這麼久了。」李長安低頭。
平日里不覺得，這流水般的日子竟這麼好過，在等些時日，入了春，自己就該生產了。
屋外的丫頭傳了信來，「娘娘，外頭有人拜訪。」
「什麼人？」李長安問。
那丫頭答，「是王女。她說她能解開娘娘想知道的東西。」
珍珠看李長安的表情本想去推辭了。李長安卻道，「外頭風雪交加，她既然是來了，必定是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請進來吧！」
因著好幾日的風雪，李長安都沒有出門了。如今要見的是綠蕪，自然要好生打扮。珍珠打開衣櫃尋了件蜜合色的墨梅襖裙，厚厚的白色毛領圍了一圈，襯出巴掌似的臉。未施脂粉，卻也如清水芙蓉。
廳里茶水燒熱了，爐子也燒的正旺。丫鬟給綠蕪奉茶。
李長安走進廳里，丫鬟將門簾給關好，生怕這風雪闖進了屋子內，讓主子染了風寒。
綠蕪身著一件墨綠色的胡裙，額前的吊墜也十分的簡單，僅是一顆紅寶石。那是一雙嫵媚而狹長的眸子，好似會說話一般。她站起身來，笑盈盈的看著李長安。
「坐吧！」李長安道。
李長安看著她，「冒著這樣大的風雪來，想必是有要緊事的。」
綠蕪解開自己那件白狐斗篷，「都說你們中原人喜歡借景抒情，作詩飲酒好不快哉？譬如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又譬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李長安知道她有後文，便也靜靜的等著。
綠蕪堅定而嫵媚的眸落在李長安臉上，「娘娘知道在漠北下雪都做些什麼嗎？」
李長安搖頭，「不知。」
綠蕪微微勾起嫣紅唇角，「捉兔子。」
綠蕪自顧自的說，「每逢了下雪，我都是要與殿下去捉兔子的。下了雪，天氣寒冷，兔子需要覓食，就會出來，但凡它們走了，雪地上就會留下腳印，就可以找到許多兔子了。」
李長安垂下眼眸，不緊不慢，「那時候是世子，如今是寧王了。」她不過是提醒綠蕪易朝華的身份變化。也是在告訴她，當年的事情與她是無關的。
「我知道。」綠蕪咬牙，「世子可能需要西彌的王女，寧王需要秦國的公主。但是他心里頭的人始終不是我也不是你。」她似乎用一句話去道破易朝華的心思。
見著李長安面無表情，綠蕪盯著她，說起了正題，「娘娘若是見過那樣一個女人，必定也會感慨，世間怎會有長得如此相似之人？」
她是說，易朝華愛的不過是這一張相似的臉！
李長安一動不動，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珍珠道，「王女不要胡言亂語。」
李長安吩咐眾人，「都出去吧！」
廳里的實木桌上折了幾支梅花供養在清水里，是白梅，僅僅幾只，就香氣彌漫。
綠蕪道，「娘娘可以不在乎從前的事，是否又能不在乎他只是因為另一個女人才愛你。娘娘仔細想想，和他如何開始這段情緣的。」
李長安握緊手里的杯子，漸漸的覺得手心發汗。第一次和他在春風樓里見面，他翻牆入王府，他邀自己去泛舟，哪里有半點生疏之意。
但李長安看著綠蕪，「我與他的事情，不勞王女操心了。」
綠蕪看著她突起的小月復，笑了笑，「我原本也不想替娘娘操心，只是如今看著娘娘有了身孕，有句話還是提醒的好。」她眸子暗沉，「我曾經也有一個孩子，是易朝華的孩子。」
李長安一拍桌子，那轟隆聲震住了說話的綠蕪，原本看著李長安活潑親切的好說話，卻也不知她骨子里的氣勢。
「夠了！」
「王女如果是要來胡言亂語的說這些，就請回吧！」李長安煩躁道。
綠蕪卻不動，「娘娘如果覺得我說的是假的，盡管派遣人去仔細查一查，當年的事情已經被掩蓋了，但總是有人知道的。」
說完這句綠蕪站起身來，「我倒是想起一個人，她叫阿芙，是薛玉過去的婢女，想來對薛玉的事情該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