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三!」雲羿有些急了,拍了拍十三的臉頰。而十三卻半點反應也無,他就好像一尊石像那樣佇立著。
唯一變化的,卻是他的表情。
只見十三清秀的臉上逐漸凝聚了一個悲切的笑容「阿沅阿沅」
雲羿的動作一下子定住了。
「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他在說什麼?」洛凡安有些納悶了,卻被雲羿止住,示意她噤聲,他要靜下心來听十三的話語。
可十三的表情卻不久便消散開來,慢慢恢復清明之色,酡紅的臉頰也緩緩地淡了下去。
「主人」他似乎才醒過來,有些茫然地看著雲羿。
雲羿馬上追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十三低下頭來,似乎有些悔恨悵惘的神色,終究搖了搖頭「不過是些前塵往事罷了!這粉末沒有什麼毒性,只是會讓人回憶起一些事。」
奚澗一听沒毒,放心地也嘗試著舌忝舐了一些鵝黃粉末。過了不久,他的反應比十三大一些,捂著頭痛苦地蹲在地上,由于說不出話,只能哀嚎著。
洛凡安看在眼中,頗有不忍之色。
「是能夠讓人回憶從前的蠱麼?有意思!」裴鈺在旁輕笑著試了一下。
洛凡安靜靜地看著裴鈺,她一開始也是怎麼叫都不醒,慢慢地淚水涌了上來,充盈了她漂亮的美目。
「鈺姐姐」洛帆抓著她的手。
「別管她,她只不過是回憶起了一些事情罷了!」雲羿在旁邊安慰道。
卻見裴鈺的神色一如其他二人,紅唇微張,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她斷斷續續地吐出些許字眼「無涯別去!別去!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雲羿乍听這幾個字,微微蹙眉。
「怎麼回事?無涯是誰?」洛帆焦急地問道。
雲羿閉上眼楮搖了搖頭。
「大姐夫!你一定知道!你告訴我好不好?」
雲羿又睜開眼楮,凝視著裴鈺痛苦的模樣,又搖了搖頭。
洛凡安被幾人詭異的狀態激起了好奇心。
能讓人陷入回憶的蠱?裴鈺口中的無涯八成就是她心中的那個心上人了。她吃了這粉末,能夠回憶起這人,那自己呢?
強烈的好奇心促使著洛凡安挪過身子,矮身躲到雲羿的視角暗區,趁著他正發呆,也抓了一小丟放在嘴里。
這是洛凡安平生體會到的最美妙的一種感覺!她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整個拎了起來,拉到了好遠好遠
四周的景物飛速地發生著變化,飛速地移動著,所有事物她似乎縴毫可見,又似乎什麼都看不清。
好像有很多人在她的周圍出現,又好像沒有過。
那些人她仿佛都見過都認識!
突然間大手一松,她掙扎著怕被丟下去,沒想到雙足卻實打實地落地,毫無損傷,反而被換了一套衣服。
銅鏡就在跟前,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依舊是膚若凝脂,依舊是嬌靨如花,神色卻萎靡至極,她身上衣服如同紅霞一般艷麗蔚彌。
這是三年前的自己
這是嫁給雲羿前的自己
身後似乎有腳步聲響起,她猛地回頭,鳳冠上綴著瑰石的金鏈一陣搖曳晃蕩,連同她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眼前的人很熟悉
那瀲灩的眉目,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
曲!瑾!彧!
「凡安」他嘴角一直掛著那標志性的笑容向她走來。
這個笑容放在以前,洛凡安定然會覺得是無比的美好,然而現在
「跟我走!」他的手一下子拉住了她的,十指相扣,散播出的卻不是昔日的濃情蜜意,反而帶著些森森寒氣。
「別嫁給雲羿,跟我走!我什麼都安排好了,我們一起逃走,沒有人能夠找到我們,到時候,天涯海角,海枯石碣,我都會陪著你,好麼凡安?」
洛凡安幾乎能听到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她猛地甩開他的手「不好!」
「凡安?」曲瑾彧似乎有些吃驚,溫和的臉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朝她逼近「你說什麼?為何不可?」
洛凡安「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痛!不僅手上痛,心里更似被人剜了一刀般
曾經,她是多麼地信任他!
曾經,她把他當作除了父親意外最親近的人!
曾經,她做好了準備,即使被所有人恥笑痛罵,都要跟他去天涯海角!
她咯咯咯地自嘲地笑了起來,步子向後挪去。
人生最值得悲痛的事情莫過于看著曾經最在乎的事情被毀去。
「曲瑾彧!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她歇斯底里地將這句想說了很久的話帶著些許咆哮的意味吼了出來。
曲瑾彧卻絲毫沒有動容的意思,他還是那般從容瀟灑,還是那般溫潤如玉,走來之時,袖袍帶風「凡安」
洛凡安突然覺著害怕起來,尖叫一聲往後頭奔去,然而手腕卻被曲瑾彧牢牢抓住。
「凡安!凡安!」
「不要!你走開!」
「凡安!是我!你醒醒!」
一陣天旋地轉,視線乍地模糊起來。洛凡安使勁地眨了眨眼楮。
卻見面前的是雲羿放大的臉。
「阿羿!」她嚇得緊緊抱住他。
不稍一會她便後悔了,自己方才陷入曾經的回憶之中,是否無意間喊出了曲瑾彧的名字了?雲羿最忌諱她叫曲瑾彧,有兩次都是為了他對她發脾氣,這次不會又生氣了吧?
她素手向上摟住他的脖子「阿羿,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緊,至少你在夢里打他了。」雲羿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怎麼知道我打他了?」洛凡安松開他,剛問了這個問題,就見雲羿指了指紅腫的臉頰。
原來打錯了怪不得雖說是夢,那個巴掌都這樣真實洛凡安搓了搓自己發紅的手掌「阿羿對不起」
「沒事,我知道你想打的人是他就很開心了。」
洛凡安還是有些內疚,卻見裴鈺從地上站了起來,顯然,她已經從回憶中走了出來。
「我知道這是什麼蠱了。」
「什麼?」
裴鈺長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似乎還沉浸在方才與無涯的相會回憶當中。
「苗疆有一種沐月而生,遇光而化的草,叫作幻光草,由于此草遇光而化,故而極難摘采,只有厲害的養蠱人才能把握好時間,在幻光草消化之前將之煉成蠱。而這里的藤蔓花朵,便是幻光草結出的。地上的那麼多黃色粉末,也是它的花粉。」
雲羿思索了一會「這種草有什麼用麼?遇光而散,莫不是有隱形的功能?」
裴鈺搖搖頭「幻光草做成的蠱,能讓使用者回到一生中最遺憾後悔的時刻」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十三低下頭去,奚澗發著呆,裴鈺的眼角還有淚光在閃爍,洛帆咬著嘴唇。
洛凡安別過頭去。
一生中最遺憾痛悔的時刻無怪乎她會回到與雲羿成婚的那一天。
她心中其實一直為那日做的決定而後悔吧
她看向雲羿,所有人都在為曾經的過往傷感,而雲羿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方才有沒有吃過若是吃了,他會看到什麼呢?他會不會與自己做同一個夢?
「我們才嘗了一點便有了這樣的回憶,那他二人昏迷至此,想來是中了這個蠱咯?」
「的確!」裴鈺點頭確認道「只是他二人同時昏迷,倒讓我有些模不著頭腦了我總覺得,他們是在做同一個夢!」
「中了這種蠱,有辦法可以讓他們醒過來麼?」雲羿看看昏迷著的悅姑娘,她若是不醒,那情蠱的秘密豈不就是永遠地被隱藏了?
裴鈺搖頭「幻光草本就稀有,關于這種蠱的記載也不多,所以我懂的也就不多。」
雲羿抬起手「看來只有采用些非常手段了」
他的手猛地朝悅姑娘頭頂打去,在幾乎要打到時,只听一聲斷喝「住手!」
雲羿嘴角浮出一絲早就預料到的微笑「你終究還是出現了!」
洛凡安定楮看去,石穴門口站著個人,赫然便是木尹。
他的神色有些慌張,攤開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你別傷害她!別傷害她!」
「我可以不動她」雲羿收了手掌「不過,總得交換些什麼吧?」他的語氣漸漸趨于冰冷「情蠱的解藥到底在哪里!」
木尹此時簡直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我眼下真的沒有!這樣吧,你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保證幫你把這個驗出來,怎麼樣?我不會再跑了!你相信我!」
「倒也不是不可以」雲羿厲聲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了!不許耍花招听到沒有!」
「是是是」木尹見識過他的厲害,點頭如搗蒜。
雲羿自懷中模出那張名單刷地抖開「這份名單上存有的莫失莫忘蠱,我都知道了,你們這二十一個人之間的追逐,我也差不多知曉了,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這一局珠藏韞櫃,悅姑娘明明可以不在棋局當中,為何要把她牽扯進來?還有!她名字外頭的黑框,是誰畫的?」